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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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走上前，拾起了那片龙鳞。这个世界开始从边缘崩溃，像是浮在空中的岛屿骤然失去了支撑。

“有什么想问的么？”

她仍在凝视远方，背对着我。半晌，突然发声问道。

“呃，我猜你，曾经做过不少事情？”

“毁灭文明。是的，我确实罪不可赦。”

“仅仅是为了生存？”

“的确如此。”

“不仅仅是这样吧。”

“……”

她沉默了。

“和它说的一样，借口，对吗？”

“……嗯。”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我把所有追随我的人都拉入了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之中，却仅仅是为了我的一己私欲。”

“我传播死亡与不幸，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得到足够与神明对抗的力量。”

“那为什么要说谎？我们的精神还没有分离，你明知道我清楚这是一个谎言，你这么做无异于欺骗——”

“欺骗自己。”她抢在我前头说了出来。

“对，我明白，我是在欺骗自己。我只是不愿意面对。”

“你这不还是很坦率地说出来了嘛。”

“嗯。”

“并没有那么难，不是吗？”

“……嗯。”

“这就足够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和她一样，盯着远方逐渐逼近的崩溃中的地平线。

“没有其他的问题了么？”

“没有了。你还希望我问些什么吗？”

“不。我以为你会对我的故事感兴趣。”

“说实话，我的确在意你的过去。”

“那为什么……”

“但是你已经放下了，我也不想再让你仔细回想起那些糟糕的东西。破坏了一个可爱女孩的好心情的话，我会感到愧疚的。”

“唔……”她明显有些不自在。

我挠了挠头发。

“……呃，抱歉，我以为「可爱」这种形容词应该会经常被用在你的身上才对。你不喜欢？”

“……我，我只是……从来没被这样形容过。”她说话也开始变得有些磕磕巴巴的。“也是，有，有些不好意思。我毕竟是「天灾」，人们用来评价我的也不过是「恐怖」、「灾祸」之类的词。”

“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很容易理解。”

“说起来，你不害怕吗？对于曾经毁灭了无数文明的我？”

“你也说是「曾经」，对吧。”

“嗯。”

“嘛，身为「卑贱」的人类，突然知道面前这个两度帮助我们渡过难关的女孩儿是曾经毁灭过无数文明的「天灾」，心中当然是难以接受的。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对吧？已经是「曾经」了。”

“现在的你抛去了过往的一切，想要重新开始，这已经足以说明你的强大。我不会因为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感到害怕，我会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感到钦佩。”

她沉默着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终于，她摘下了自己的兜帽，转过身来，脸上带着让我能够铭记一世的笑容。珍珠一样的泪水划过她的脸庞，落在了砂土之中。

那颗麻木的心又再次跳动了起来。

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把灭世的「天灾」给说哭的一天。

“终于，我又能感受到了……这样强烈的情感。”

“你连哭的时候也能保持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话吗，真厉害。”

说实话，一有女孩子在我面前哭我就会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说着些我自己也不知其所以然的话语，想要改变一下现在这让我有些尴尬的气氛。

她轻声笑了起来，直视着我不断逃避着的眼睛。

“……你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凡乐江。谢谢。”

崩溃的边缘不知何时已经临近，偌大的荒漠此刻已经只剩下了脚下一片小小的地方，宛若大海中漂浮着的孤舟。

“我的确看见了，美好的事物。”

她脚下的沙地顷刻间崩溃，她向下方坠落，落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

“等等——”

我扑向前，想要抓住她，但已经太晚了。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连回音也没有，世界中一片寂静。

还在发愣的时候，我脚下的沙地也骤然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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