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堂之门（1）

1.

原鹤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扫地，拖地，又去卫生间试了试水温。伊莲娜拎着一个布袋子从楼底下走上来。

“差不多也收拾完了，你暂时可以住在这里。”原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里是老板娘劳森太太的儿子芬恩的房间，不过芬恩暑假留在学校里做兼职，所以原鹤就去和劳森太太商量，把房间暂时留给伊莲娜住。

“哦，谢谢。”伊莲娜小声说，她放下行李袋，撩开蚊帐，一下子躺倒在床上。楼上的这间房比楼下原鹤的房间热一些，一个大功率的老式风扇呜呜地吹着。

原鹤看了她两秒，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早点睡，手机少玩。这房间里应该也有些英文印刷的小说什么的……”原鹤往电脑桌上面的书架上瞟了一眼，看到了精装本《哈利·波特》全套小说，“睡前无聊可以翻一翻，高一的课本这里应该也有，可以为下学期做个准备……”

“知道了，谢谢。”伊莲娜把枕头捂在脸上，声音有气无力。原鹤看她看上去没精打采，估计是今天受了惊吓，又太疲惫了。他转身想走出门，却又被伊莲娜叫住了。

“原鹤。”

“怎么了？”

“我也会……变成那样吗？”伊莲娜忽而问。

“怎样？”原鹤回过头。

“变成今天看到的怪物，那样的……”她想起今天买衣服时遇到的导购员，明明前一刻还在大热天里大汗淋漓地招徕顾客，下一秒就变成厉鬼。

“我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被你们杀死么？”她用枕头捂着脸，声音朦胧。

“别乱想。”

“可是这里离‘白塔’很远，更容易被梦魇侵蚀。”

“如果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就给我们说，我们能给你做检查和心理开导，各种药物也是齐全的。”原鹤说，“我们也能定期检查你的身体，不会有问题的。本来，哪怕初步受了‘侵蚀’，只要及时检查治疗，都是可以控制的，但太多人害怕真检查出什么问题，亦或是真的受了梦境的蛊惑，梦境很频繁了也不到医院去检查，越拖越久，最后病入膏肓。”

“好的，知道了……”伊莲娜这么说，但原鹤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安下心来，他又准备往外走，不过又被叫住。

“原鹤。”

“还有事吗？”

“你们打算去第二环区调查我父亲的事情吧。”

“是的，可能后天左右就会出发。”

“带我也去吧，我父亲的事我很熟悉，肯定能帮上什么忙的。你们有三张磁卡，应该能带上我吧。”

原鹤沉默了一阵：“我会和苏霍伊先生商量，他同意就没问题。”

“好的，谢谢。”

原鹤都数不清这是伊莲娜今晚第几次道谢了，他转身离开，轻轻掩上门。

2.

浅蓝色的Mini Cooper在城际高速路上飞驰，铁灰色的城市，沙漠的远景还有绿化带里半人高的仙人掌都在车窗外飞速掠过。太阳透过茶色的玻璃照进来，依旧炽热得能晒伤皮肤。开车的是罗非，他嘴里还是叼着一根廉价的“软白沙”香烟；伊莲娜坐在副驾驶位，颇有些兴致地东张西望；原鹤坐在最后面，没精打采地靠在门上。尽管开着空调，但罗非那儿发出的刺鼻烟味熏得他有些难受。

“开慢点儿，罗非。”原鹤屏着呼吸说，“我有点晕车。”

“晕车你就躺下睡会儿。”罗非潇洒地把车窗打开一个缝隙，掸了掸烟灰，“我们赶时间呢，和圣堂调查局的人约在下午一点碰面，随便爽约有损我们‘无常’的名声。”

“问题是你这破车根本躺不下……”原鹤胃里愈发难受，他虚弱地靠在门上，把车窗打开一点，大口吸入空气。

“这车是非哥你买的吗？”伊莲娜问，她叫原鹤是叫名字，叫罗非时已经简化成“非哥”这种很有铁哥们儿感觉的叫法了。

“是我买的，在我来这座城市之前就买了，后来费了好大劲才弄过来的。”

“感觉是有些小啊。”伊莲娜看了一眼罗非，他带着一副张扬的墨镜，左手潇洒地夹着烟，右手单手娴熟地控制方向盘，配上他蓬松的乱发还有下颌没刮干净的硬胡茬，让他看起来像某个耍帅动作片穿越过来的主角。

除了那根香烟实在是有些廉价。

“但我喜欢这车啊，一直想买一辆；当年我工作一段时间后存了一点钱，我妈让我存着买房子，但我还是立刻买了这辆车。”

“为什么呢，我觉得你们男生不应该都喜欢跑车、大皮卡或者大越野车吗？”伊莲娜问

“可我就是从小就喜欢这车，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偷天换日》？”

“没有。”

“没有也正常，20多年前的电影了。马克·沃尔伯格和杰森·斯坦森演的。讲的是两个抢劫犯抢了一笔黄金，逃跑时其中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出卖了，独吞黄金。被出卖的在监狱里蹲了几年出狱，召集了一伙人，又去把黄金抢了回来。他们最后运送黄金的车就是Mini Cooper，他们开着各自的Mini Cooper飞驰向远方。那时我觉得真好啊，只管开着车无忧无虑地奔驰，后备箱里满载着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黄金，所有的风和所有的烦恼都追不上来。”

“然而你的后备箱里没有黄金，只有三人份的牙刷、牙膏、漱口杯还有换洗衣服。”原鹤揶揄着打断罗非。

“看，不懂浪漫的男人就是这么不解风情。”罗非无奈地摊摊手，又伸手在窗外掸掉一点烟灰，“小伊莲娜以后嫁人可千万不能嫁这种不解风情的人，会无聊死的。”

“嗯，知道了！”伊莲娜居然郑重其事地答应了，还转头向原鹤扮了个鬼脸。

“你就是浪漫过头了……”原鹤说。他没有接着说，再说下去就要说到罗非的痛处。据说“侵蚀”爆发之前，罗非在国内念着一所一流大学的计算机专业，成绩优异，他研究生阶段时认识了同一个老师门下的一个女生，两个人很快就打得火热，如胶似漆；那女生说自己想申一所很好的国外学校，但条件可能还不够，罗非就自己拼命熬夜做论文，每篇都把她列到作者里；一切妥当后两人说好一起申请某著名大学A，结果女生偷偷申请了B大学，在一天早上不辞而别。后来罗非才知道那女生有一个学霸男朋友就在念B大学，之前接近他都是为了利用他的能力送她自己出国，而自己前前后后都被蒙在鼓里。

当然这种学霸间勾心斗角的故事对于高考四百来分、大二就留了一级的原鹤来说实在遥远。原鹤觉得，罗非干过更蠢的事就是因为一部电影买了这俩Mini Cooper。那时罗非心灰意冷地放弃了留学，在某二线城市找了份薪水很高的工作，工作一年攒了一些钱，家里人让他赶快买房付首付，他却立刻全款买了这辆车，结果第二年那座城市房价就飞涨……不过再后来“侵蚀”爆发，全中国的人都从危险区迁徙出去，挤在以前相对来讲比较荒芜的大西北，住在简陋的隔断间里，想起来还不如买上这辆车，至少罗非相信只要开着这辆车，一切烦恼就都追不上他。

中午十二点，这辆mini cooper靠近了第四环区的“天堂之门”。诚然，天堂之门只是民间的称呼，这座门看上去平平无奇，基本就很像高速公路的收费站，但想从这里通过，除了要交钱，更重要的是要有准许进入第一、二、三、四环区的准许通行证。

“临时身份验证通过，剩余停留时间96小时0分0秒，欢迎来到庇护所中立都市第四环区……”没有感情的机械女音用中英双语说了同样含义的一句话，拦车的横杆升起，Mini Cooper驶过收费站，汇入车流之中。

庇护之城立于沙漠之上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