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意料之中

那是一个腰间的挂饰，绣工很好，的确是宫内绣品不假。远远见那挂饰，族长便已经面露愁容，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这是赫吉儿常戴在身边的，是她幼年时候先族长赠她的，上面还绣着一个“吉”字。

族长阖了阖眸子，伸出颤抖不已的手去拆那挂饰。这种挂饰跟香囊有几分相像，只不过比香囊小了不少，里边放不了什么东西。可赫吉儿的这个布囊里面还偏偏就放了东西，是她离开的那年，他亲自放在里面的。他的双指慢慢探入布囊，半刻，从里面夹出了一块小石头。他摩挲着石子，绵软的指腹在石子上描出了那个刻得十分粗糙却又十分深情的“吉”字。

“沙，赤，纳。”他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他还记得二十八年前，赫吉儿在来信里兴奋的提到了“沙赤纳”，提到了她如何救了一个小男孩，提到了她收了那个无家可归的小男孩为徒，提到了她要把衣钵都传给沙赤纳。只是，他却从没有见到过沙赤纳。

族长又惊又喜，面上的神色骤变三下，他粗糙的手掌紧拽那配饰，阖上眸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睁眼道：“快请沙赤纳。”

没一会儿，素衣灰袍的沙赤纳快步走入殿内，微微垂下的眼眸半抬半垂，这厢瞧一瞧族长，这厢又瞧一瞧杨逍。垂在阴影下的面颊瞧不出什么神情，却也不妨着杨逍能瞧出几分隐隐的窃笑。行至大殿正中，沙赤纳做出苗族礼节，半跪于地毕恭毕敬地说道：“赫吉儿之徒沙赤纳见过族长大人。”

族长面绽笑意，急忙前跨一步去扶沙赤纳；“快快起身。这些年辛苦你了……沙赤纳，我戈苏城有迷魂林守护，定能护你周全，你又为何迟迟不露面？”

沙赤纳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拱手答曰：“那些杀手一路追杀小徒，小徒岂敢露面，更不用说来戈苏城见族长大人了。只怕还没有见到族长，小徒便已经性命不保。”他似一副刚刚瞧见杨逍、纪晓芙的模样，抬头往他们身上仔细打量，他“咦”了一声，用汉话说道，“这不是杨先生和杨夫人吗，两位恩人怎的在此处？”

族长是听不明白汉话，但却沙赤纳这般模样，想是与杨逍、纪晓芙确实相识，些许疑窦攀上他的面颊：“你认识他们？他们……”

思及在殿外听到的“杀人凶手”一事，他“哈哈”一笑，与族长道：“许是族长误会了。”他指了指杨逍道，“这位是杨逍杨先生，二十八年前杨先生救师父于危难，前几日，杨先生又在杀手刀下救了小徒一命。还请族长大人明察，杨先生和杨夫人皆是师父的恩人，也是小徒的恩人。”

族长惊呼一声，道：“啊，两位救了赫吉儿又救了沙赤纳，是我妄断了，还请杨先生、杨夫人饶恕。”

杨逍微微颔首，只道了一句“无妨”。

族长又道：“但不知追杀你的杀手是何方来者？赫吉儿她……到底是谁要杀她，连她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沙赤纳摇了摇头，道：“小徒不知。这些年我日日被人追杀，可我连他们是何人都不知道。那些人身着黑袍、手持大刀，除了黑袍和大刀，身上再没有一样能够证明其身份的物件，小徒也无从知晓。”

族长叹了声，道：“也罢。你既然回来了，就在戈苏城住下吧，在这里，没有人能伤你分毫。”他瞧向杨逍、纪晓芙道，“两位也一起住下吧。我看杨先生气息不稳，衣襟上也带血迹，不如等伤好了再做打算，戈苏城一定好生招待两位贵宾，以赎方才不敬之罪。”

杨逍凑在纪晓芙耳边，柔声说道：“我们在这里住几天再走，平河镇有鹰王、蝠王坐镇，我们晚些回去也无妨。”

纪晓芙颔首答应。

戈苏城也不是很大，里面的宫殿自然也不是很大。却不知苗族族长是哪番想法，反把沙赤纳的住处安排得更远些，杨逍与纪晓芙就住在离族长寝殿不远的一处宫殿，美其名曰说是“好生招待贵宾”，实际倒是方便苗族族长去殿内寻二人。

这不，只隔一日，苗族族长便拖着长袍来到殿中，以方才从转译官那儿学来的蹩脚的汉话道：“杨先生、杨夫人。”

两人略有惊诧，也不敢怠慢了族长，赶忙拱手回礼。

“昨天杨先生说让我不要坏事，不知先生所谓何事？”短短一日，他能学会“杨先生、杨夫人”六个字便是不错了，后头的话自然是用苗文问的。反正杨逍知苗语，便是有些不足为他人道的事此刻也仅有杨逍、纪晓芙、苗族族长三人知道。

杨逍面色不改，只抬手请族长入座，他不急着答话，捏着一旁小案上的茶壶沏出三盏清茶，分递给族长与纪晓芙：“族长请。这茶是苗疆的上品茶叶，泡茶的手法却延用了中原的茶艺，茶色淡而香，茶味甘甜不苦，不知族长可还喝得习惯？”

族长是个喜欢饮茶的人，喝惯了苗疆的泡茶手法再尝中原的茶艺，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好，好，好。”他一连道了三个“好”字，似在饮琼浆玉液般，小心翼翼地饮完这整盏清茶。

杨逍笑道：“赫吉儿的死，族长又是如何看的？”他挑了挑眉头，自顾自的说道，“茶尚且有多种泡法，人自然也不会只有一个目的。杀与不杀，放与不放，真正推演下去，便是倾尽一生也不会拥有答案。”

族长蹙眉半刻后道：“杨先生说，杀赫吉儿的是她的熟人，可是因为蒙蚩耶纳的事，赫吉儿性子冷僻，身边除了当年跟她一起离宫的一位姐姐，还有就是一起带出去的那些婢女了，但是那些婢女都是赫吉儿的心腹，而且她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向天神起过的誓言，她们不会背叛赫吉儿，更不敢背叛赫吉儿。”

他努力回忆着当年跟随赫吉儿身边的人，他忽然猛吸一口凉气，瞪大了双眼望着杨逍道，“先生指的不会是沙赤纳吧？他是赫吉儿的徒弟，他怎么会……赫吉儿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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