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 愤怒

“你怎么在？”

娜塔莉见到我很惊讶，毕竟她的行为毫无预兆，她也没告诉我她的行程。

“把裙子掀开。”我命令到。

“什么？”

“把裙子掀开，让我看看。”

我不由分说，掀开她的裙子，她两颊微红，下意识伸手压下裙摆，但我的动作比她更快，我一把揪出了她藏在裙下的东西。

一把刀，准确地说是一把水果刀。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一个细节，”我说道，“你的厨房陈设很少，尤其是刀具。可能和你们买不起大鱼大肉有关，你家只有一把片刀和一把水果刀。两把刀具少一把都能一眼看出来。你拿走的是水果刀，因为水果刀便于携带，也更细长，刺入人体更致命。”

“我对你而言只是个陌生人，你却毫不防备地带我到你家，因为你根本没打算活过今天，你只是希望在死之前可以向我许愿，让我治好你姐姐。我早就该发觉的。”

娜塔莉沉默不语。

“趁现在还没暴露，我们赶紧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拉起她的手，但她的双脚杵在原地，像生了根一般，我得连皮带肉把她拉扯出来。

“克里斯蒂死了。”

“我知道，先不说那些……”

先走再说呀，指不定那些卫兵突然就追上来了。

“我懂你的感受，但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的？克里斯蒂也不希望你为她去死吧？”

“所以呢？”她猛地抬头，黑洞般的眼睛突然死盯着我，“继续这么活着吗？”

“活、活着总比死了好嘛！”

我知道她是想给姐姐报仇，但这样做她自己也别想活着出去，自古行刺就没有好结局的，古有专诸鱼腹藏剑杀吴王，当场被吴王的近身侍卫乱刀剁死，近身刺杀本就是自杀式的，本质上和绑着炸药“安拉乎阿克巴”没有区别。

娜塔莉身上的符文我还没解开，还不能让她死，何况我也满喜欢这姑娘的。

“不，没有姐姐的话，我也就该去死了。”

“你这是什么话？”

“你知道我遇见姐姐之前，是怎么活的吗？”

遇到克里斯蒂之前？是指流浪街头那段时间，还是以前在王宫里的时间？

“你是一国公主，住在王宫，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哎呀，人生总得有点磨难……”

“你根本就不懂。”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回味，又像是在痛恨什么。

而我正和这样一双眼睛对视，怪物般的眼睛。

“我根本就没你想的那么光鲜。哪怕父亲死之前，我也没过过一天真正快乐的日子。”

她咬着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陈述绝不愿回忆的过往。

“父亲大人在我出生之前，因为一场意外，丧失了……生育能力。”

“蛋碎了！？”

“严肃点儿！”

“喔。”

“我们多洛雷斯家从古至今都是男性掌权，还没有过女王存在的历史，我是个女孩，意味着我不能继承王位。所有人都讨厌我，包括母亲大人。她是个友善的人，每次见到我都很温柔，关心我这些那些，只有背地里，我能偷听到母亲大人在父亲面前咒骂我是个女孩，抱怨自己不得不每天惺惺作态扮演好妈妈的角色，她说她受够了，但当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她依然是那副温柔的表情，有时我怀疑我出现了幻听。你懂那种感受吗？”

“这……”

“父亲大人希望我可以继承他的权力，他想了个主意，他要求我在人前必须女扮男装，学习男孩的礼仪、练习击剑、骑马，完全按照王子的要求教育我。可我不喜欢那种生活，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没一个对我有过好脸色，因为我的存在就是国家的不安定因素。十二岁以前的我没有哪一天不想死掉算了，我没有朋友，没人可以陪我说话，也没有人理解我。我一个吃穿不愁的王女，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面前抱怨自己活得很痛苦吗？我……我没有这个资格……”

她的嘴唇不断蠕动着，表情却几乎没有变化，僵硬，固执，眼神盯得人不寒而栗。

还有这种事……老实说我很惊讶，我没想过她承受过这么大压力，如果不是今天的事导致她情绪爆发，也许她永远不会向我袒露这些，这个角度看这也不全是坏事。

“你没必要这么压抑自己，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我。”我觉得先稳住她的情绪最佳，只是我没怎么安慰过谁，外加一切来得突然，我脑子里也满乱的。

“告诉你？”我听见她的鼻孔中有一声极轻微的嗤笑，“你想取代她吗……永远也不可能，没人能取代克里斯蒂，她、她是、是我独一无二的……姐姐……朋友……”

一股煞气从她体内迸发，我隐约感觉到某种没来由的魔力正随着她的情绪波动在她体内盘旋，一瞬间我竟有些呼吸困难，就仿佛眼前的女孩正剥下自己的皮囊，蜕化成某种怪物，仿佛她心中的美好品质正在消损，她的善良、她的希望，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她的挚爱一起，烟消云散。

她手臂上的符文，发生着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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