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人头攒动,在谢崎眼中却依旧只有眼前一人。
“我本以为人间无趣,所以想去天外看看,却没想过一年复一年的修炼,本就错过了人间太多的风景。”
“我曾在中州碑林上所闻,上古圣人画地为牢,庇护苍生,那时仙人只是仙人,却不归属于人间。大道九十九既是机缘也是约束。”
“大道为后,熏然慈仁,谓之君子。以德为本,以道为门,谓之圣人。”
“古来圣贤多寂寞,坐在天上,看着人间,拦下了诸天仙佛,挡住了域外神魔,为盛世开太平,何其无趣。”
“我早年时得到过老天爷太多的馈赠,后来随手把那些“煞器”赠给了有缘的一些后辈,活了将近两百年才准备自己练成一口气,破开天门到外面看看。”
“那时我气势正盛,自认不怕因果业火缠身,在我眼中长生不朽的真仙,只不过是仰老天爷的鼻息的家狗而已。不借助洞天福地,不借助仙家兵器,三次在天门硬抗玄天紫雷视其为无物。”
“此番虽被修真界视为前无古人壮举,但我却何其扫兴。既然天上金仙三百万,无一敢在我渡劫时下来一战,天外即使还有天,我也懒得上去看一看。”
“可在后来人眼里,即使八百年前的柳扶摇单论杀伐如何举世难匹,却依旧算不得这一千年里的第一人。”
“当时包括大日密宗在内的四大魔道传承早就在我的压制下接近分崩离析,我自负即使万载前魔祖再世也能有五成胜算,若分生死,有七成把握,我活他死!”
“当时的修真界,除了我之外,三大真统大概每隔百年都会有一个惊才绝艳之人有机会破开天门。但无一例外,都会在飞升前入酆都与我问道。”
“再之后就是那人在莲花洞天出世,最初他实在算不上有什么道根佛骨,从来不是年轻一辈走在前面的那几个人,可路走得越远同辈天才因为各种原因死得越多,他就越有无敌的气象。”
“一百年后被世人戏称'无敌手'的他来到酆都与我一战,虽败犹荣。自此无人再怀疑他在酆都外面,便是天下无敌。”
“再过一百年他再次入城,无胜无败,于是我邀他在下一个一百年于东海论道。”
“就在其他人都在猜测下个一百年谁胜谁负之时,我和他都知道,其实胜负早在第一次交手后早就不在重要。”
“东海上论辩后,我就知道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之前修行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跟人讲道理罢了。他说的那些什么天上人也曾在人间,求得大自在之后又如何庇护人间,如何众生平等云云,我更加不屑一顾。”
“人间多苦难,仙人贵凡人贱,帝王贵百姓贱,天上天下庙堂内外,自有不平之处,如何解之?圣人因此曾立下'规矩',由天上仙人,人间风水气运,帝王百姓,香火福缘共同组成。修真界为何有境界一说,也是如此,什么境界干什么事,这些方方面面的不公平,这些拳头大的人的不讲理也被包含在'规矩'当中。”
“为何世间如此不平,但大体上一直在往走?所谓人世间的不平也是规矩的一部分,上古圣贤早已经做到了极好,我柳扶摇到底只是一介匹夫,不想管这些事。即使你说的再有理,在我看来也不算得最有理!”
谢崎眨了眨眼,发现柳姨口中“他”已经变作“你”……
柳摇继续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也想借这次机会真正问明本心,否则所谓重攀巅峰只不过痴人说梦,修道修行也只不过鬼打墙罢了。
“他曾言自己来自域外一个相对'平等'的世界,个体之间天赋强弱差异不大,所以保持了基本的'平等'。他在那个地方时感到乏味与无趣,但现在却无比怀念,他并不想回去,他早就不是那个平凡的他,回去之后那个世界也就不是让他怀念的世界。”
“他想做成圣人们没有做成的事,为天下众生开启真正的太平。”
“我曾在天门处手持'屠仙'斩大罗金仙一十八,不怕那些附骨之蛆的因果业火被世人当做疯子。可东海之谈后,我感觉他才是真正的疯子。”
“若是一小国的宰相帝王想在国祚山河上动文章,我不会在意。一个合道三境的真仙想为凡夫俗子讨公道,我更是觉得他有不俗的江湖气。但真有一个疯子,说他要拆去众生头上这座破茅屋,去盖一座富贵堂皇的大屋子,最关键的是这个疯子真有把这座屋子拆了的本事,你拦不拦他?”
“帝王毁害山河尚有仙人来弥补,可若是圣人如儿戏般卖弄自己的学问,胡乱定下规矩,又有谁能弥补?”
“不过他后来证明自己的确有那个本事,创立万仙盟,镇压域外邪魔,分割天外天……后来我……是柳扶摇大道逆行相阻与他,然后他死了,而我之神魂囚与舍身崖等待转世,两人下场都如此一般。不过既然在他死后,万仙盟也仍然是万仙盟,也算是他赢了。个人即使再如何强大,与大势相抗也无法长久……”
“但如果他是规矩大道,那'我'的前世只不过是玩笑,在这条路上不可能两人都对……如果再次重来,我一定会杀了他……无关其他只为大道。”
城头清风阵阵,天上阴云密布,又有了下雨的迹象,远处山头上雾蒙蒙一片。
柳摇的语气火候不紧不慢,像是在叙说与她无关的事实,却又无比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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