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百余头骆驼成一线在戈壁中艰难前行，商队中大多以白色番步裹脸，牵驼而行。走在最中间的一个魁梧汉子显然是这支商队的头领，故意放慢脚步似是在等人。走过古堰城已经算是踏入茶马古道，他们这些赚血汗钱的丝路商人也可以稍微放下心来。

身后马蹄踏在盐碱道路上的声音传来，来者是个黑衣劲服的青年。长髯魁梧汉子见他赶来，笑道：“找到那位夫人了吗？是否平安无事？”

青年挠挠头，脸一红，倒也没否认，“找到了，那个小公子之前受了伤，不易奔波赶路。我已经拜托古堰城的朋友照顾他们，还留了一些银子，现在那边可不算太平。”

魁梧汉子点点头，“走过这里就到了南方的大城，有万仙盟的仙人坐镇，倒也可以放心。不过，那两位看起来也不简单，你……”

青年苦笑打断，“那种天仙人物哪看得上我，我真不是馋人家的身子才献殷勤的……”

魁梧汉子哈哈一笑，“我跟你小子讲，追女人最怕你这种畏畏缩缩。我们江湖儿郎才不用去管什么门当户对，只要你小子真肯对人家用心，那就放手去……”

青年冷不丁来了一句，“那大哥这种英雄豪杰是怎么到现在还打着光棍的？”话说完快速向驼队领队的位置跑去，溜之大吉，只留下魁梧汉子一人在沙风中凌乱。

……

城池边谢崎醒来，有点茫然，内视一下，体外伤口大多愈合，就是五脏内附乱成一锅粥，体内灵府中先天灵气化作的真灵不断造反，“控诉”着他的恶行。不过总体情况还行，至少体内灵府构成的“小世界”还尚存。

接着看向不远处那道躺在摇椅上的倩影，软绵绵地斜躺着，娇艳慵懒，似是感受到他醒来，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醒了？”

谢崎发现身上原先破破烂烂的衣物也全部换了一套，又察觉此刻柳摇语气中的一丝不善，赶紧道歉道：“这次是我不对，原想着考量一下自己如今的斤两，可没想到打到最后已无退路可言。”

柳摇倒是对此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你早已知道人之关节筋骨运转好似天地龙脉，丹田内府中则有如天穹灵气。修道之人踏过蹈虚之后，便开始以此自行构造体内小世界，所以才被天地视其为异类。你幼年时的体魄灵脉都是我一点点打磨淬炼出来的，我敢说整个荒界在这方面有你这番造化的人不超过三个。”

“如今倒好，我费劲心血搭建的小屋子被你自己推倒，你就是这般糟蹋你我苦心经营的一切的吗？”说罢就开始泫然欲泣，颇有幽怨自哀的意思。

其实，柳摇这话也不假，大道机缘根本最讲求恰当。池鱼宗代代相传数千年的家底，什么好东西没有？否则今天看一个弟子顺眼就赐给他仙兵神器，看另一个迟迟不能突破境界就给他后患极小的神丹妙药，每个嫡传弟子出门人手一件断山开天的仙兵又有何不可？

柳摇从小给谢崎淬炼灵府时最注重的也是这其中火候，既是淬炼体魄也是锻炼心魄。如若不然，今天遇到个瓶颈吞口丹药下去直接突破，就算丹药没有后患，可如此这般日复一日，下一次遇到同样障碍想必也会心存侥幸，存有余力而不自知。如此一来，大道成就会高到哪里去？

谢崎在此之前的好底子虽是柳摇手段高明，也是二人共同苦心打造的成果。到现在虽不能说毁得一干二净，可宗门里其他一些天才与谢崎之间的差距却是无限度缩小。

谢崎看到柳姨开始落泪之后，一时间手足无措，最后只是双手握住她的右手，眼神坚定，认真说道：“没事的，动手之前我就想过了。”

柳摇突然止住啜泣，蓦然抬头：“你小子果真明白这次后果？”

谢崎苦笑一下，点点头道：“打之前只明白一半，打完之后算是全明白了。”

柳摇擦了擦眼泪，对他回答还算是满意，“也就是说，你打算放下其他一切，专心练剑了？为了一颗澄澈剑心连触手可得的大道未来都不要了？”

谢崎点了点头，说道：“不敢肯定，还是走走再看。”

柳摇一手虚握，锃光瓦亮的剑柄落到了她的手上，在谢崎手上桀骜不驯的长剑此刻像是稚童回到父母身边一般欢呼雀跃。

柳摇双指拂过剑身，入手清凉，剑柄悬挂白色剑穗，剑刃如游龙，不入人间烟火，此刻也是感慨万千。合剑归鞘，对谢崎说道：“此后你就开始背剑修行，始终不得拔剑，为的就是让‘东篱’剑气浸透你的体魄。如佛门闭口禅，不到心有大不忿身有大不平之际，不可鸣剑。”

“本来你练剑不需要这般极端，但你这次出剑透支太多的先天剑意，我只希望你下次出剑最好会是在合道之后。”

“另外在这次回去等你伤好，我会亲自锤炼你一番，伤筋动骨在所难免。既然我已经至圣，只要不想杀你伤你，心魔束缚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柳摇说罢正事之后，眯起丹凤眼，突然递给谢崎一些他的贴身衣物，“好了，躺了十多天现在穿好衣服起来吧。真想不到小崎你看起来瘦瘦弱弱，身子还挺结实的，本钱倒不小。柳姨以后若真要做你的炉鼎也不算吃亏。”

说罢涨红着脸赶紧碎步离开，只留下一脸错愕的谢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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