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谢崎功体被封，在这里“住下”后，发现气氛一直有点诡异。在外人看来这座其貌不扬的小城无法与西南万仙盟总部联系起来，因为从排面来看，这实在未免有些太过于大隐于市。

执监司所处的小城，与距离不远的白鱼镇不同，人口并不众多更遑论繁华兴盛，哪怕如此，入夜后灯火依然异常璀璨美丽，气氛却十分死寂，没几分人气。

谢崎对于来到此地，虽然苦恼，却不纠结，对他而言，除了寥寥之外皆是小事。既然他之对错不在他如何判断，他就不去多想哦。最坏的结果之一也就是成为万仙盟公案，落得令人齿冷、为天下笑罢了。

身为池鱼宗嫡传，谢崎也没受到如何刁难，只是那位单臂青年对他似乎很感兴趣。无关修为战力，只谈心性。毕竟这位看似年纪不大的“青年”，实则是万仙盟几位掌座之一，即使池鱼宗老宗主亲至也得称呼一声道友，以谢崎如今的修为远不能让人家在意。

单臂青年坐在屋顶房檐上，眺望远处小巷灯火。谢崎有些无奈，放下手中书本，您堂堂万仙盟掌座圣人做点正事行不行？不去天门外打杀千八百个天魔邪神，亦或是俯仰天地吞吐日月星河，为一件小事真身亲至古堰城已经算是大动干戈到惊世骇俗的地步，现在整天坐在我屋顶上又成何体统？

那日，柳摇在古堰城没有动静的原因之一便是即使出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仅凭至圣修为就拦下这个前世就“打”过交道的老朋友，甚至一旦出手更会把小事化大。

自从来此，这位执监司始终对他不闻不问。只是突然间谢崎周身禁制被打开，他叹了口气，自觉的走出房门，跳到房檐上，双手抱拳行礼问道：“前辈唤我何事？”

单臂青年感到奇怪，问道：“这会怎么不尊称我为执监司？”

谢崎答道：“当日前辈以执监司降临，便只是执监司，今夜以长辈身份唤我该当称呼为前辈。”

单臂青年把手中剑放在一旁，用仅存的一臂揉了揉下巴，“你小子路数真多，既然这样，那你自己想如何称呼我？”

谢崎无奈道：“无关前辈身份修为如何，小子愿把您当做剑开天道先河的长辈的视之。”单臂青年点点头道：“这发自心底的马屁话我爱听。”

一旁站着的谢崎面带苦笑，站在这种剑心通明的前辈，心念转动丝毫都遮掩不住，说谎更不可能。

单臂青年自然早就看穿谢崎心性，也大抵猜出池鱼宗上下为什么要把他当宝。世间修力何其简单，资质够，野心足，机缘到，破除瓶颈不算难。但论修心则玄乎缥缈无从下手，仿佛条条都是通天大道，又好像条条都是旁门左道，谁也给不了指点，唯有自己走一走。

心怀质朴，道心自然，爱恨痴怨，似有似无，是天生无可挑剔的道种，别人可以改变其心性想法，却断不了其登天路。

比如说，有些年轻天才身负的恩怨情仇，亦或是面强敌却步造成的心魔，还是种种遗留的情劫遗憾都会是他们未来修道路上的高山，能否爬过去又或是一剑开山就看个人机缘 。

但谢崎不一样，他可以轻轻从古堰城误杀平民的“错误”跳到“我如何承担后果，日后如何避免”这个层面，其中惊慌、后悔、自责等过程和情感，他会有，但注定只是河面上的小浪小花。

在单臂青年看来这种天道骄子，日后虽然极难成为那个第一，世间有大不凡者必自有大不平而鸣，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若无意外，谢崎至少能跻身这一辈前五之列，而且是无需经历生死磨炼的那种。即使荒界下一个盛世将至，他也必定会从诸多天才中脱颖而出。

谢崎被对方大大方方的眼神弄得有点头皮发麻，尴尬好一会才问：“前辈到底叫我来干什么？”

单臂青年不答反问：“你的剑术是柳扶摇教的？”

谢崎点头道：“正是柳姨。”

得到回答后单臂青年讽刺道：“他前世就只是武夫舞剑，附庸风雅，今世还是如此，有剑无剑又有何区别？我当时就对他说过，他拿着那几把仙剑就是糟蹋，还不如早给另寻机缘的后辈。”

提起这事，单臂青年越说越气，“打不过他没什么好说的，技不如人，断了一只胳膊也没什么怨言。我看不惯的就是他单纯把出剑等同于杀人，我辈剑客，执剑如登天，写意风流间便要拖拽着这天地大道往更高走。”

随单臂青年话语，荒界位于西南方位的八道远古剑意如同被天子敕令的臣子，纷纷现世，自四面八方于此朝拜。丝丝缕缕的剑意从地脉深处不断汇聚成宛如龙脉的洪流，直通云霄，纵横交错，涵盖四方天地声势浩大，汇聚之后最终如同星河倾泻自天外往谢崎所处方向灌下。

只是临近地面数百丈之后就收敛成一束白线最后落在青年手中，像一条小蛇般不断扭动。谢崎眼皮不断跳动，大概明白这座小城为什么没多少人。

谢崎自然不知道万仙盟许多秘辛，为何万仙盟掌教圣人中最后只有这位选择镇压在荒界西南往昔九脉剑宗道址处，其中大有讲究。心念所及，天地间剑意灵犀所至，剑道之上顶峰无人可及。

单臂青年挠挠头，语气平淡地说道：“当年打架输给柳扶摇没什么丢人的，但这数百年里即使是他也没资格在我面前抖擞剑道。这是你池鱼宗前身九脉剑宗的远古剑意传承，池鱼宗没人可以取出，我帮你拿出来，乖乖收下，本就是你的东西。”

“我那一辈，没人可以用剑打败不拿剑的柳扶摇。虽然就算是那位九脉合一的剑祖也未必就能压住当时那个如日中天的匹夫，但我还是希望你未来至少有那么一丝机会做到。”

“你既然选择剑道，我就希望你能向天问剑，若能踏着时间长河与那个恨不能一敌万古之人畅快一战则是最好。”

“我不是要让你和你口中的柳姨打生打死，她不是柳扶摇，至少不完全是，因此注定达不到柳扶摇那个匹夫的高度。”

单臂青年突然语气一变，啧啧叹道： “所以你还是在床上和她打架去吧，虽然这方面注定是你吃亏，但作为男人，永远别说不行啊……”

谢崎白了他一眼，您之前在我心中的高人形象没了。虽然如此，谢崎再次抱拳致礼，并无言语感谢，就此下楼。

青年瞥了一眼，摇了摇头，眼神沧桑，“但愿人间剑客天上剑仙人人皆能以剑扣问己心。如此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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