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步·脚滑

塞咔手里的典籍是先人们为了有备无患而在每一次重大的疾病出现时记录下来的病史，凌光夜森林从来都是寸风不入的，所以能吹进来如此强大的飓风，只有可能是几年之前，海盗再现的那一次。

这并不需要什么推理，是个萨芬兰德人都知道这种事，海盗入侵带来的专属疾病，恐慌寒毒，一种靠着身体运动产生的酸，能从中衍生出更多酸从而腐蚀肌肤的一种慢性皮肤病。

书中明确记载了怎么样才能来消除恐慌寒毒，塞咔缓缓将挡在脸前的书向下挪动，露出无神的双眼问到：“你们家，有熟石灰吗？”

洛林摇头，但是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是能治好的意思吗？洛林心想。

“要走一趟了。”塞咔披上斗篷，抓起白球，突然停顿，望向洛林“要一起走吗？”其实是塞咔怕来的时候迷路才提出的邀请。

洛林迟疑了一下，好回过神反应现在是要干嘛，她缓缓点头，可能她的思考速度比不过塞咔的思维运转。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洛林跟着塞咔的脚步向着凌光静谧的森林走去。

“哦，要去，来的地方，”塞咔接着说“要离开一趟森林。”

要离开森林吗，洛林心想，从来没有出过森林的她不免有些激动，有些慌张。

“可是，为什么？”洛林问。

“因为书上记载……”塞咔没把话说完，他警觉起来，离开城镇后莫名有股不详的声响在林间窜动。

“塞咔先生？”

“额，没事儿，快走吧”塞咔向后缩了一小步，让洛林走在前面，声音从后面传来，呆在后面会危险不少。

毛茸茸的梦翅虫抓起飘散的光团送入树枝分叉的地方，积小成大越来越多梦翅虫加入其间，凌木上的簇簇白花也随着光团的集聚而开放，这下梦翅虫便能在盛开的花丛中采集自己所需的食物，而留下来巨大的橘橙色光团，在黑暗中给予给了一路无望的淡淡温暖。

“塞咔先生，”洛林凭着自己的直觉带领着塞咔前行。

塞咔没有回应，他听着洛林的每一句，也试图在散落的光球中找到他所担心的低鸣，但其实他更愿意不要看见他所不安之物。

“您为什么要救人呢？”洛林露出微笑，脑袋带动眼球跟着飞动的梦翅虫一起律动。

“你问过了，”塞咔平静的回答。

“哦，好吧，那只好换个问法了，”洛林灵巧地避开挡路的断木“您为什么会成为牧师呢？”

“额？”塞咔被难住了，两年之前的记忆他已经丢光了，为什么呢？隐约的想起但又不是那么清楚，“不记得了”塞咔知道想不起就不去想吧，这样心会稳当一些“但我既然已经，是牧师了，脑子里，有个东西就始终叫我，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洛林手扶着树木，回头眯着眼笑道：“塞咔先生真是温柔。”

塞咔安静地看着洛林扭头回去继续前进，在不跟上就进入死角了，跟丢就尴尬了。

塞咔迈开一步，左脚轻轻踩在梦翅虫废弃的巢穴上，表皮积攒的千计花粉是优良的润滑粉，紧接着塞咔的左腿迅速劈出九十度，表情刚刚严肃起来，侧身就掉进了蕨叶隐藏起来的错乱坑道里。

洛林边走边聊着自己的一些事情，后方给她的感觉突然凉飕飕的，感觉十分不妙的她稍稍扭过腰间，回头入眼的光球静静飘落，凌叶悄悄舞动，一切景色都很安静……

“咚咚咚……”塞咔伸手抓取过眼而逝的树根，但刚刚触碰树根便从之间散去，他无法控制自己，手杖在空中划出了完美的弧度，白球飞在空中试着抓稳手杖，但又因为自身个体过于渺小，无能为力。

多年的突发状况遭遇多了，自然而然就叫不出来了，失控确实蛮可怕的，但滚落的撞击感并不猛烈（落地就说不准了）所以造不成塞咔的惊慌，怎么还不到底，塞咔刚心里想着自己突然就停下来了，倒立地坐在上面东西上。

后背的触感软弹扎身，靠着背后温暖的东西，应该是滚靠到什么生物上了吧，塞咔在想。

他坐正身体，和他背靠的动物一起回头，迎面向望，一脸青丝如绢，蓬松柔软的白色长毛，盖住了双眼，嘴颚前凸，纯黑扁平的鼻子直勾勾地对着塞咔，这是头熊，什么品种尚未得知，但它的体格庞大，撼力十足。

塞咔咽下口水，也许装死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是那么告诉自己的。

白熊嗅着塞咔的气味，挪动四肢站立起来。

“你发现什么了，坦牙？”白熊移开自己的身躯，缩在它毛里的一个兽人扭动骨头，缓神凝望塞咔。

他柔软的大长耳从向后生长的灰色刺头中扎伸出来，两条厚重的辫子搭在胸前，赤褐的球结膜里包裹着漆黑的瞳孔，脸的各处都画有图腾，穿着轻便的护具，身材高瘦，肌肉紧质饱满，手臂与腿的长度适中，但是手掌和脚的大小都超出了常人的比例，一条灰蒙的筒状大尾巴在他身后摇动，裤子上宽下窄，衣服还侧留了半张布。

兽人，拥有野兽的特征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动物。

“你是……”兽人抚摸着声旁白熊的毛发。

塞咔刚想站起来，他的手杖猛地冲来，直插他一旁的树根，他顺手沿着手杖扶起自己，白球顺势站在了手杖顶的圆盘上。

兽人被吓的一哆嗦，但没人回在意细节。

“我叫塞咔，是牧师。”塞咔打直腰背，扭头准备离开“谢谢你的朋友救了我。”

“先生？”兽人将塞咔挽留了下来“我叫海德，海德·牙。”

“哦，很高兴认识你”塞咔保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

“您是牧师，那可以救救我的部落吗？”

“怎么……”塞咔转正身体，正面对着海德“你的意思是，有很多人还在遭受苦难吗？”

“恳请您出手，救救他们。”海德的眼神坚毅，眉头紧皱。

“你的部落在哪儿？”塞咔问。

“就在卡迪尔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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