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阳历新年,温尔雅在A市陪一大一小二人跨了年,便又开始了无止境的出差和忙碌,似乎每天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永远不知道劳累。她闲下来的时日不多,一般也会来往于自己和她父母身边,不可能时时陪着自己,温家父母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一直不看好,而爱人总是报喜不报忧,莫秋声明白她心底里那些难以启齿的苦衷,他不善于安慰人,只能对她更好一些作为报答。
也许是如今身边有了两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孩儿,莫秋声感到自己的眷恋更加多。公司发展不错然而股东之间利益纠结复杂,莫秋声作为总经理要处理的事总是多如牛毛,然而今时今日他面对事情,也有了淡定处之的坦然。
莫秋声:“好了...又不是见不到...”
莫秋声的腿脚和身体状况限制住他许多长途的行程,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技术型人才,出公差便由公司一些能言善辩的同事代劳,如此双管齐下,设计公司渐渐走出姜华年殉职阴影重新振作,在业界也有了一定的规模和名气。而温尔雅三天两头出差很少能陪在他身边,两人的关系更仿佛异地恋,姑娘一旦离开他身边总是万分舍不得,于是整个人搂着他的脖颈久久不愿放手。
她在西方国家浸润多年,即使亲昵的举动也做得落落大方,传统很多的莫秋声却羞涩得老脸一红。他在A市大小算是个公众人物,身体残疾在公共场所也很是扎眼,温尔雅搂着他的手臂越发紧,嗔怪道:
温尔雅:“怎么了啊...你怕明天登上头版头条嘛?”
报纸媒体对社会精英的八卦总是很感兴趣,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莫秋声默不作声,只是有些舍不得她远行,便推开她的手臂低头微笑起来。他身长八尺有余,天生丽质的年轻姑娘接近一米七,扶着他手肘站在那里,却依然小鸟依人。
莫秋声:“哪里有啊?”
他毫不犹豫地直视着身边的女孩子,旋即将目光收回自己这边,面上绯红依旧未曾褪去,
莫秋声:“我要是怕什么公众影响,女朋友可要不开心了哦。”
外婆当年是二战逃难来中国的犹太人,血统所致,四分之一欧美混血的莫秋声天生有着明亮而幽深的墨绿色瞳仁,整张脸棱角分明到了一种常人难以匹敌的英俊,皮肤更是白皙得可怕。温尔雅是善解人意的姑娘,听到这里已经笑起来,爱情的力量很是微妙,他一个冰山一样只知道画图画图以及画图的人,竟然在无形之中有了说情话哄女朋友开心的能力。
他一手扶着手杖,另一边的臂弯由她搀住,总是因病苍白的面容浮上几分红晕,便更加风流倜傥了一些。大学时候她这样扶着他度过四年,直到后来出国学习工作也始终关心他有没有定时检查身体,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得到他的一份真心,她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幸运的事情。
温尔雅:“嘴这么甜,跟谁学的...”
她不由得扭了一下他的手臂,却没敢下狠手只掐到衣服,一双黝黑透亮的眼眸流转之间,脉脉含情,万种风情尽在不言中。
莫秋声:“这个事情还用学吗?天分...”
莫秋声感到自己被夸突然得瑟起来,唇角的笑容始终不减,
莫秋声:“你们公司真能压榨员工剩余价值,当人家都没有私事的吗?改天我叫公司人力把你招进来好不好啊?这样...尔雅就不用成天出差了...”
确立关系之后,莫秋声与这个姑娘的疏离感更加少,他们互相之间相识多年,虽然才捅破那层窗户纸,却已经像是恩爱多年的情侣一般甜蜜。莫秋声在她的照顾下心情很好身体也舒适,不能站太久的双腿如今也可以站很长时间不会疲累,他的话音刚落,面前的姑娘一拳轻轻捶上去,打情骂俏道:
温尔雅:“你说什么呢?我这么厉害的的华尔街金融界优秀青年,你家小公司也得请得起才行...”
温尔雅一直很拼,不到三十岁年轻有为,如今F公司一年能够给她的上百万年薪也是她早就应该得到的。莫秋声继续笑,她说的实在很有道理,自家公司风生水起,但规模尚小,怎能盛得下这座大佛。
莫秋声:“那我以后好好干还不行...争取有一天,聘得起你...”
女孩儿即将启程,莫秋声在她耳畔低吟,好像在说他们之间不愿为外人道的悄悄话一样。虽说只是一句玩笑话,并没想过把公司开成夫妻店,可是莫秋声突然之间,就对今后的人生有了百倍的信心。
他吻了她的耳畔,轻柔而笃定。
乔松林:“秋声近段时间头晕还严重吗?”
多年来,乔松林虽然已经是A市中心医院心脏外科的专家级人物,却一直跟在莫秋声身边做着他的保健医生。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过半百的他近些年带出了半个A市心胸外科的人才,自己年纪大了也已然很少上手术台,渐渐隐退二线给年轻人让了位子。
而莫秋声是他跟了二十多年的小病号,他女儿上了大学常年在国外,自己鳏夫一个没有陪伴,便对他更加上心一些。隔三差五的例行体检,他将听诊器靠在莫秋声前胸后背听着心音,青年人体弱多病常年面无血色,比起他的模样,自己都像是个年轻人。
莫秋声:“乔叔叔我还好,”
莫秋声系上衬衫纽扣,言语间夹带着对长辈的谦恭,
乔松林:“这个天气您亲自来辛苦了,我让小刘送您。”
乔松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莫秋声:“您是我的长辈,客气什么?”
莫秋声撑着手杖勉力起身想要送送那人,乔松林却连忙扶着他坐下去。他有先天的心脏病,小时候又经历那么一场病,侥幸保住一条命却落下终生残疾,他对这个孩子总归多了几分疼惜,总是抱着微茫的希望,愿他这一生少些灾难。
乔叔叔的身影渐渐远去。沙发上坐着的莫秋声精神还好,宽大的手掌刚好按在过于细瘦的两条腿上。于是他长长叹一口气,双腿做过多次手术已经恢复了很大程度的行走功能,他的心脏,却已经再也不能承受这永无止境的矫正手术。
姜云夏:“叔叔...”
小家伙趿拉着棉拖鞋,小步走近自己身边依偎在他一侧臂弯里,圆溜溜会说话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娇滴滴地唤上一声,便让莫秋声心里防线全线崩溃。
莫秋声:“云夏宝贝午睡醒了?怎么不让保姆阿姨给你脸上抹油油?”
莫秋声将她紧紧揽在身侧,低下头去望着她的眼睛微笑道。小小的女孩儿起床气很重,想必是自己从房间里溜出来的,一张困意十足的小脸还没有洗,却泛着好看的粉红色。
姜云夏:“嗯,”
小姑娘顾左右而言他,对叔叔所说抹油油的事情置之不理,
姜云夏:“我听到乔爷爷刚走是吗?叔叔有没有好一点?”
莫叔叔比爸爸小不了几岁,姜云夏就像个小女儿一般表达着对他再自然不过的关心,并且希望他身体越来越好。他的心脏就像是迟暮之人一般垂垂老矣,状况只可能更差永无机会转好,他却依然愿意在小家伙面前展现出自己值得依靠的一面,于是道:
莫秋声:“有啊,叔叔现在的身体可棒了。”
他握紧拳头,好让小姑娘摸到自己手臂上的肱二头肌,并不结实,小姑娘却像模像样地戳了一下。小孩子的快乐没有缘由,一瞬间,她窝在叔叔身边笑成了一团。
姜云夏:“叔叔骗人,你这么瘦,怎么可能有肌肉啊?我看电影上的超人,都好强壮...”
莫秋声:“叔叔也很强壮,都可以陪你玩雪呀。”
话已至此,莫秋声已经是极力地安抚着小姑娘发自内心的担忧。小姑娘黝黑的瞳孔转了转鬼灵精一样,拼命点点头又觉得不好而摇了摇头,口中振振有词:
姜云夏:“尔雅阿姨让我看好你的,不可以生病。”
莫秋声:“那...叔叔向你保证,不会生病好吗?”
姜云夏:“好吧,我们拉勾勾。”
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是连续一夜一天中到大雪的结果,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盛景,煞是美貌。小女孩心思简单天真,单纯到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甚至连不会生病这样往往成为谎言的话都坚信不移,于是同他把手指勾在了一起。玩雪是小孩子的天性,莫秋声望着她丝毫不掺假的快乐,自己也觉得身心愉悦。
他吩咐佣人带孩子回房间裹好羽绒服和手套帽子围巾,自己也换上了冬天最厚实的衣服站在大门口等着她。也许身体真的在走下坡路,他如今是连弯腰取外套都会眩晕一下的身体状况,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病痛都随风而逝。
沉重的红木大门缓缓打开,小姑娘望见天地间已经白雪皑皑的世界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年轻一些的佣人牵着她的小手走出去好远,莫秋声也由人搀着跟随上前。积雪已经快要没过脚面,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他循着小姑娘的足迹,迈出的每一步稳定踏实,每一步都将她的脚印包裹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永远护住这个可爱的小女孩。
动物界仿佛有着天然的规律,一旦下雪,纵使稳重睿智如人类,也容易撒起欢来。莫家的佣人不多但总有几个年轻人,他们带着小姑娘一起玩雪玩得不亦乐乎,而莫秋声碍于身体不便无法奔跑拄杖站在一侧,亦是满眼的快乐。
姜云夏:“叔叔,给你...”
小姑娘玩到尽兴离开了激战正酣的现场,见他在一旁孤孤单单地站着,便挪着小步子跑过来。她穿着前几日叔叔给买的大红鹅绒服,同样嫣红色的羊绒帽子垂下两个浑圆的球球,而她抬起头来,一双恳求的眼眸犹如黑曜石那般深邃,好像就在下一刻就能把莫秋声的心,整个看透。
她粉色的小手套捧着小小的雪球,小心翼翼递在他同样被手套牢牢包裹的手心里。六岁小女孩没有别的想法,这已经是她最好的礼物。
莫秋声:“谢谢你呀,云夏宝贝。”
姜云夏:“嗯!!!”
天气很冷,小朋友颤抖着的睫毛沾上雪片,莫秋声也弯下腰将雪片吹干净,重新露出她晶莹的眼睛。这样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他宁愿做她的家人,疼她爱她一辈子,都犹嫌不够。
多年以后,你会长大成人,遇见许多你终将遇见的人和事。
而无论叔叔身在何方,都愿意把你此刻的快乐锁留在脑海里,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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