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下）

这不是方阿米第一次坐朴智旻的车，却是坐得最忐忑不安的一次。

没有人说话，气氛安静得几乎凝固，就连一向安静的方阿米也像是有些承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咬着唇有些紧张地直直盯着车窗外、身子几乎有一半都是僵硬的。

从江堤回家的路并不太远，方阿米却觉得像是走了好久好久。

等到终于到了家楼下的时候，她几乎是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抬头看了看家里的窗户——一片漆黑没有开灯，爸爸妈妈应该是还在约会没有回来。

也对……方阿米看了看表，现在也不过才八点多罢了。

方阿米咬了咬唇，伸手抓住了车门把手，刚想要推开门下车，却忽然就听见了整齐的“咔哒”一声。

车门锁，再一次落上了。

方阿米惊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向朴智旻。

一转头，险些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倾身靠了过来，这时候已然是和自己近在咫尺。

方阿米本能地向后退了退、背脊紧紧地抵上了副驾座的靠背。

朴智旻伸出手、慢慢地撑到了她身后靠背的两侧，就这么将她圈在自己的怀抱和椅背间。

狭小的空间中，朴智旻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比起平时的令人心安，这时候却多了太多的侵略性和压迫感，让人忍不住感到有些危险。

朴智旻：“害怕什么？”

见方阿米紧张得浑身僵硬，朴智旻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却又凑得更近了一些，尽可能地放柔了语气。

朴智旻：“刚才……为什么哭？”

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眼底难得地也浮现出了几分不易察觉地黯然。

朴智旻：“因为害怕，是吗？”

方阿米有一瞬间的迟疑，用力地咬住了嘴唇没有说话。

她没有想过朴智旻会对自己表白……或者说，并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不敢去想。

她是女孩子，又向来都敏感、心思重，朴智旻对她的种种，她其实……并不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但她总是不敢去想。

她不知道听到表白的一瞬间为什么会哭，她只是根本就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心中的那种害怕和恐惧。

朴智旻的短短一句话，一下子就打破了这么久以来的平静。

他说他喜欢自己……他这样说，是因为觉得一走十年，所以愧疚着想要补偿吗？

又或者，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可又喜欢她什么呢？

他什么都好，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呢？

她这么胆小、身体不好、而且年纪也小……他喜欢自己什么呢？

她知道他们早就已经回不到小时候，可是她也不贪心，只要……只要还像之前那样，他能像其他长辈一样有时关心关心自己，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今天他的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这再也不可能了。

如果她拒绝了他，他们就不可能再心无芥蒂。

如果接受……将来他不喜欢自己了，那么……是不是连叔叔和侄女都做不成、只能做陌生人了呢？

方阿米：“为什么？”

方阿米微微抬起头，睁大了眼睛，乌溜溜的眼睛里此刻是满满的茫然和无措。

方阿米：“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做叔叔和侄女、一辈子都做家人不好吗？

她知道分寸的，她会做一个很乖巧的侄女，站在适当的位置、和他保持合适的距离，至少这样，她和曾经的“智旻哥哥”始终都是家人。

现在这样，等到哪一天他发现不喜欢自己了，是不是……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关系了呢？

毕竟……他这么好，她却连最平凡的健康都没有。曾经他一走十年，下一次……又会不会还是这样？

又或者……下一次，就是二十年，甚至更久？

她没有说“这样”究竟是怎么样，朴智旻却像是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话。

一向平静的脸上终于破天荒地带上了懊悔和无力。

他伸手扣住方阿米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朴智旻：“别怕，阿米。”

他做事向来胸有成竹，这时候眼底却居然像是带着几分紧张和忐忑，目光却是异常专注。

朴智旻：“阿米，你看着我。你真的很好，你好得足够让我喜欢。不，阿米，你比我好太多，是我很害怕。害怕。。。自己是不是足以配得上你。”

方阿米一下子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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