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是敌是友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菲尔文在浑浑噩噩的黑暗中，竟然看到了一道光。

虽然渺茫，但出于本能，他还是伸手去抓。没多想，只是尝试去接触它。

伸出手，慢慢地，慢慢地···

诶？他忽然感到手中有股柔软的感觉。就像是踏进了芬芳的花圃，手中这花朵正含苞待放，虽然仍有青涩，但感觉着实不错。

啊，这就是年轻吗？

“菲欧娜，你真就那么喜欢他吗？那么···忠诚于他？

我承认，前几天他出剑救你的时候，的确很惊艳，而且久违地触动了我内心柔软···收徒的想法。但是，他不是个只喜欢有料女人的色痞子吗？这样你也看得上？”

菲尔文有点后悔醒来了。这种挖墙脚的行为，竟然在一个病倒的人面前如此堂而皇之地说，是把我已经当成死人了吗？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还有，我哪里是色痞子了？这尼玛，我喜欢女人都不行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而且你就知道我喜欢有料的了？没料的只要关系好，重要的是脸长得漂亮，身材可以，就算平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说着，菲尔文就又想起许久前，被他抛下的“莉艾”了。

哎，说起来也真是不堪回首啊。卖药的时候，仔细一想，我好像也见过她几次，而且她还上过我家来给我挑水呢，一个小姑娘家没想到那么大的力气，这却是枉费她对我的···

等等！

菲尔文仔细一想，觉得不对。嗯？？？

又回味一下。

他吗的，刚刚这说话的不就是“莉艾”吗？

为了确认自己没听错，菲尔文竖起耳朵，明显是想再听一遍，但心里已经在嘟囔了：

““莉艾”这妹子怎么突然出现了？我还想积攒力量去救她，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呢，怎么这就···也太突然了吧！

而且她刚才怎么说，收徒？指的是我吗？“莉艾”收我做徒弟？这，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怎么看“莉艾”也不像是能做师父的人啊？又没有剑技，又不会魔法的。难道让她教我怎么挑水吗？

不不不不，我不能先怀疑别人，这样就有点冒犯了，人家还是一片好心呢。说来她既然能从那种修罗场里生还，就说明身上确实有几分本领，要真说收我做徒弟，其实仔细想来，嘿，还没得什么毛病···”

菲尔文心里这会还在暗想呢，却没发现这两人的话题已经转到自己身上了。

“虽然轻微，但是眼睛转来转去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昏迷的人一般不做梦，那就说明他是在装昏迷，其实已经醒了！”

“啊！”

菲欧娜转头惊呼：“欧尼酱？欧尼酱醒了？”

咳咳···“哥哥”转“欧尼酱”的引擎都启动了，我要是还不醒那就说不过去了嘛。不过，菲欧娜，你怎么的也先表现一点给我看看啊，比如什么苏醒杀必死啊，什么欢天喜地满福抱啊，让我体验一下人生的美好嘛。

说着菲尔文忍不住右手又抓了一下。软软的，虽然小，但是很有弹性。

“哇！”

菲欧娜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菲尔文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也被这一抖给吓到了，慌忙睁开眼睛。

结果睁眼一看，他手正放那呢。

于是只有一抹尴尬的笑容。

抓抓脑袋。

“诶嘿嘿···谢谢啊！”

说着讪讪收回那只放错了地方的手，便不住地拍打它：“逆子！我让你乱动人家身体，我让你乱走乱跑，看到不该去的地方就钻，我让你···”

心下却是：“我靠，干得好！不愧是我的右手啊，跟我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怎么想的，想要什么，你这家伙心里全都明白哈！不错不错，大功一件，改天请你好好搓一顿香皂！”

菲欧娜很是不好意思，低下脑袋，两只手叠在一起揉来揉去，不敢看菲尔文的眼睛。但一旁的“莉艾”——

不对，是“声音和“莉艾”一样的人”，却从菲尔文眼里看见了一抹讳莫如深的光芒，顿时心里火起，便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

好啊，禽兽，都说天下男人十有八九不可靠，其他特别不可靠，现在一看果真如此。那可是你的妹妹啊，你怎么能这样下手呢？真是···变态。

想着，脸却微微一红，小手下意识放到了胸口上。

他们的关系好让人羡慕啊。哪一天要是我有危险，也会有人像他这样这么不顾一切地来救我吗？

乃至于···领悟“势能超载”？

菲尔文刚好看过去，确认那是“莉艾”，只是换了个不怎么好看的打扮，““莉艾””也刚好想到“势能超载”的地方来，随后菲尔文便当场领悟了什么叫做人间最速变脸。

那嫉妒的眼神和恶毒的心，这不是什么老女巫变了样子在玩我吧？那我可不干啊！“莉艾”好歹也算是我来这世界，对于“阿尔卑斯山”的第一个向往，是我对这世界的山峰最初始最纯洁的恋爱，一个老巫婆怎么···

像是看出了菲尔文的心思，““莉艾””幽幽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如实道：

“我不是···个鬼啊！我就是“莉艾”！至少在你的记忆中绝对是！”

她这样争辩，菲尔文反倒觉得想笑，只是不说话。此刻，一阵头痛传来，却是昏迷前的那个场景。

梳着一头灿烂宛若麦田的金色长卷发，少女站在自己身前，旁边还有几人，似乎都···穿着黑衣，“莉艾”嘴里还在念叨着些什么“势能超载”之类的东西···

等等，黑衣？

菲尔文忽然想到许多东西，一下猛地抓住“莉艾”的衣领，“莉艾”只是一阵错愕。她眼中还闪过了一瞬间的杀意，只是昙花一现，来得快去时也只有一瞬间，菲尔文没来得及察觉罢了。

“你加入那些杀手了？！”

“莉艾”点点头，然而菲尔文却是青筋暴涨。短暂的沉默后，“莉艾”只听到一声低沉的问话。这个少年没有抬起头来。

“为什么要加入他们？”

语气很平和，只是还带着一丝颤抖。不得不说，“莉艾”到这里就有点欣赏了，虽然昔日友人变为仇敌对他的冲击性很大，但他仍然压制住了心中暴涨的情绪，仍以冷静的态度交谈。问的问题也没有失去理智，只是非常普通非常常见的问题。

这样的人，即使在战场上，面对小队减员，亲友受伤甚至死去的状况，也不会立刻被击溃，仍然能保持一定理智。千面鬼明白，拥有这样冷静能力的人是相当难能可贵的。

但她还是决定先试一试，看看他是否只是装出来这副样子，实际已经在暴走的边缘。

于是“莉艾”微微眯起眼睛，用不徐不疾的语速，反唇相讥：“这很重要吗？我救了你。”

菲尔文点了点头。他在最后一刻看见的确是莉艾。但，即便是“救”，谁又能保证这种行为不是为了获得囚禁他们的机会呢？

毕竟莉艾可是加入了那些杀手啊。虽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一旦她成为了杀手的人，就没理由不打起菲欧娜的主意——

找麻烦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波了，否则兄妹俩根本不用住进那么偏远，还有山贼肆虐的土山里。

见菲尔文并不说话，千面鬼知道，这个少年现在正在思考。

思考的样子，千面鬼最喜欢看的就是其他人思考的样子。不光是她救下来的，她关心的人，还有百衣者，即便是与她面对面的敌人，只要实力足够，或者身上背负的罪恶足以吸引她的注意力，千面鬼都会给他们思考的机会。

就像已经稳操胜券的猫，却会戏耍猎物一样。她对人们极端情况下，会做出的事，一直以来都很感兴趣，因为每个人都不同。

那么，菲尔文，你先前如此冷静，思考过后，你又会给出如何的答案呢？千面鬼面带笑意，其内的惊悚却少有人能察觉。

“你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或者说，你是敌人，还是朋友？”

菲尔文思考片刻，吐出了更尖锐，更针对的字眼：“你还是‘莉艾’吗？”

敢怀疑我的身份，已经质疑我是否还是“莉艾”了···好！

千面鬼此刻都想当场给他喝彩。这可比她以往训练的那些百衣者好多了，他们虽然天分也不俗，但从来没有这么快领悟过。绝大多数人，即便是在思考以后，也只是抱着侥幸自作多情，很少有人真正怀疑过朋友的‘身份’。

孰知，生机从来不是靠侥幸得来的，而是靠博弈！杀手的精髓，便是从一次次与人的生命博弈中取得胜利，无论是用什么方式，然后通过这些博弈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千面鬼不说话，只是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菲尔文这下有点心里没底了：“你···”

摆摆手，千面鬼从房间中走了出去，顺便跟房门旁边的某人说了些什么。

仔细一看，竟然是黑影！

“我既是‘莉艾’，也不是‘莉艾’。我是‘莉艾’的同时，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东西，甚至一片叶子，一棵树。‘千面鬼’只认灵魂，不认身躯。”

她的身影逐渐远去，只留下话音在风中慢慢飘散。

而听着回音的菲尔文怔住了神。

千面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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