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洞穴的另一邊

当我再一次回过头来时，那只小熊已经逃进了洞口里面，一对血红色的眼睛此刻正在注视着我。我心里面起了一丝同情之心，于是就慢慢的向那只小熊走近。只见小熊的毛发全身上下的直立着，露出白色尖利的牙齿，似乎是在警告我不要再接近。

不过我觉得小熊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于是就又再踏前一步。就在这时，那只小熊已经消失在洞口里面，只有另一端远处的光亮像水滴一样清澈透明。我看了看洞上面满布的青苔，也就跟了进去。

很快走出几步后，后面的人声已经消失不见。我不知道小熊的方位，只是笔直的向前走着。洞口另一端的光亮更大了，空气潮湿而温润。我大大的吸了一口空气进肺入，只觉得令人精神。

我终于走到尽头时，发现地上铺了一条石子路，也不知通向何处，两边高大的欅树使地面显得阴凉。小熊就在前面的石阶上面。为了不使小熊再次受惊，我放慢脚步走着。耳顶可以听见杜鹃鸟的鸣叫声。

那只小熊见我走近，再次向我低吼。正当我走近想向牠伸出手去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我:

「小兄弟，你想干甚么?」

从石阶的顶部上现出一个瘦小的人影，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而且是个男人。我很惊讶会在这里遇到一个男人，于是停下了手中的脚步。那个老人看着我，脸上似笑非笑的说:

「你的伤似乎很深。你没事罢?」

伤? 他在说些甚么? 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我并不觉得他是个疯子，因为他语调非常自然，有点像在说山的风很凉似的。那只小熊见前面有人，就想向左边的草丛底下钻去。

但只见人影一闪，那只小熊已经背后被抓住，不停的在半空乱踼着脚，低沉的吼叫着。那个老人笑着说:

「不能放不能放。放出去会害人的。」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银晃晃的小刀，就要从小熊的颈子上抹去。我马上说:

「慢住，牠没有罪，不要杀牠。」

那个老人看我这样说，手里面没有丝毫的迟疑，仍是用刀在小熊的颈子上一抹。我冲了上前，一把抓住老人的手想要拉开他，另一只手想抢过小熊，但已经太迟了。一滴血从小熊的颈子上流下，察觉到时，刀子在我手里又划了一道口子。

我内心只觉得抱歉。父母已经不在人世，连孩子都不能保住，我心里面不禁升起一道怒火，大声喝问那个老人:

「你为甚么要这样做?」

「这只小熊的母亲被人类所杀，牠永远都会记得，是人类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就算小熊生活下去，也只会落得痛苦而已。搞不好那一天这只小熊因为过于怨恨人类而魔化，最后做出无可挽回的事也不出奇。既然是这样，我出手了结牠的生命，难道就不是一种慈悲吗?」

那个老人叹了口气。手里面一根粗木杖在地下顿了顿，只见他坐到了一截地上的树干上去，双手仍支在手杖上。一片阳光穿过枝叶之间落到了他的头上。他又再说:

「而且，我并没有真的杀了牠。你自己看吧。」他又再抬头向树顶望去，脸上的表情平静下来。

我看向手里的小熊。牠颈上一道浅浅的口子流出一点点血，已经凝固。看来老人的刀法了得，对于方位力度拿揑得极为精确，只是表皮伤。那只小熊又再一次的在乱踼着腿，而且还用力的咬了在我的手臂之上。

我的手臂上还有之前比剑后的伤口，这刻被牠这样一咬，伤口再次裂开，一道鲜血从臂上流了下来。我强忍住痛，也没有将小熊甩开。只见那个老人看着天上的云，閒悠的拔在了挂在腰间的一根烟斗，点上火，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那只小熊仍然没有松口，却也没有逃开。我坐了在石阶上，伸出另一只手来摸着那只小熊。过了不一会儿，那只小熊渐渐松了口。我放下牠在阶上。只见小熊走进了树丛之中，片刻之间已不见踪影。

既然已经救了牠，我也打算离开。我转过头来，那见那个老人在浅浅的微笑着。

这时，在山上这边的洞口处，一个身穿一袭银白衣裳的女子站了在那里看着我。是圣光。她血红色的双眼在这刻看上去和那只小熊竟又有几分相似。我从她身边走过时，她问我:

「为甚么不杀掉牠?」

「为甚么要杀掉牠?」

「如果是我，就一定要不惜代价的杀掉牠。」

她说完后，向石阶上一步步的走去。我在洞口面前站定了，回过头去看她，石阶的尽头，那个老人仍然在微笑着。她说:

「你还是不肯和我过招。为甚么?」

「你已经剑术这样高强，无须我再教。在这个学院里面，能和你平等较量的恐怕也只有寥寥三数人，为甚么还不满足? 剑术的尽头有甚么?」

「总之，你就是不肯了吧?」

那个老人从口里面吐了口气。烟雾向树林间四散。他突然说:

「我只想平静的活完馀下的日子，你何必要逼我这个老人?」

清澈凛冽的声音响起，圣光已经拔剑出鞘。银色的光充盈着四周，彷彿在下一秒就会有火焰从剑尖流出似的。只见圣光侧身站立，剑刃重向地面。

但很快她皱了皱眉，又再次把剑收回银白色的鞘中。我继续向前走时，她也在后面跟住了我。当然我不认为她是在跟住我，只是目前而言，这个说法并没有错。她一双手负在背后，双眼瞧在地上，不知道心里在想些甚么。

「不要以为我会就这样放过你。昨天晚上的事，我永远都记得。你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件事吧?」她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不可能，暂时我还不想死。」

她默默的跟了在我后头。为甚么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个地方对于女剑士们来说，不是禁地吗? 我没有多说话，朝向洞口走去。当我再次回头望去时，圣光站了在洞口那边看着我。

她似乎有话想说。她的身影一半消融在洞穴的黑暗中，只有那袭美丽的白裙随风招展，似乎在说着些甚么。当我回过神去时，人们已经散去。

这时几只鸟落了在圣光的肩头之上。很快又有几只鸟在她的脚底跳动着，吱吱喳喳的在叫。她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小片面包，鸟们争相啄食。

我被这个光景吸引住了，就在一块石上坐下，不时看向她，又注视在天上飘浮的云。那道红色的极光已然消失，下午的太阳正温暖地照在我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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