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神像

「她会醒过来吗?」小玉问。

「我也不知道。」

我看了看她的侧脸。她的脸色仍旧苍白。但很快等到我再看她时，双颊像是火烧般红了起来，脸上还渗着汗。我伸出手向她的额头上一摸，像是摸到了一块炙热的炭火一样。她不时的紧皱双眉，嘴角一动一动的。初时我不知道她在干甚麽，但当我把头凑近她嘴时，却是听到她在胡说着话:

「不要赶我走...... 我会...... 听话... 的...」

我胸口一痛，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我被她的这句话深深的打动了。就算是最废最垃圾的剑士又怎样? 如果只有强大才算是当一个剑士的惟一标准，那成为这种剑士，根本毫无价值可言。不论她是剑圣也好，废柴也好，她都永远会是我的师傅。虽然和她只相处了仅仅两天而已，但我已不知不觉已经对她产生了好感。到底是为甚麽呢? 我看向窗外昏黄的落日，几只归雁向南边飞去。

......

-如果要变强的话。-

-那就不惜代价，把其他人全部杀光吧-

「你又是谁?」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就是你。-

「不，我要救人，不是杀人。我爱所有的人。」

-不，她们看不起你。她们夺走你惟一心爱的人。愤怒吧。哈哈哈哈......-

这把声音又再次在我心头缠绕。我很想把它赶走，却没有方法。我突然感到胸口很痛，痛楚愈来愈强。我难掩痛楚，被小玉看到了。她担心的问着:

「阿淳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但就在我刚说完的一瞬间，我心口突然像是被刀尖捅穿一样痛了起来。我倒在床上，口里面呻吟着。小玉跑过来抚摸着我的背，这时我看到胸的衬衣上面竟然红了一片。我躺在床上，小玉为我解开扣钮。我向自己的胸口望去，只见上面一个大疤痕上，一丝丝的血在渗出。我感觉痛极了，像是被刀片在胸口里面搅动着一样，我忍不住张嘴大叫起来。小玉的眼角这时已经有两滴眼泪在转动着。我一只手支撑在床边，口里面喘着气。

感觉上像是死亡本身在呼唤着我。

我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所见的一切景物已经完全的变了色。地上的地板，床，桌子，吊灯，窗框，全都变了样。无数的细线和裂痕满布其上，彷佛只要一伸手碰触，东西就会自动瓦解似的。

胸口的痛楚早已消失不见。我再次望向自己的胸口。

原来渗出血来的部位，已经止住了血。但是，到底是何时出现这个伤口的呢? 我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小玉在一旁关切的瞧着我和李芷月。我看到她身上也满布了一道道的细线。这到底是......

小玉向我递来一个水杯。我刚接过，微微一握，那个水杯竟然整个碎掉了，在地上化成一片片的白色。我看向自己的手，已经被杯子的破片割伤了。一滴滴的血在空中向地板掉落，宛如红色的雪花。

小玉马上走过来用布片为我包起手。她一边包扎，一边流着一滴眼泪。她说:

「芷月会不会死?」

「我一定不会让她死的。相信我。」

小玉看了看我。我长叹一口气。还有甚麽是我所能做的呢? 我再次向窗外看去。几只鸟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我从床上坐起身，又再次摸了摸李芷月的额头。她这时的烧不但没有退，而且温度似乎更高了。我向小玉叮嘱她要多喂她喝水，就披上一件外衣，走出了房间。

月色皎洁。不知不觉间，空气已慢慢开始变得温暖。这也代表着，夏季即将到来。每年到了夏季，都是最快乐的时节。我自小生活在北方，一年里面，只有夏季雪才会开始消溶。也只有夏季，山间万物才会展现绿意。我突然想到了皇都里面的夏日祭典，天上面的星火，还有那冰甜的冰糖葫芦。红色一串串的冰糖葫芦，像是夜间的宝石一样，闪烁着玻璃般的朱红色。

祭典吗......。要是从山顶向下望，一定是灯火如昼吧。要是她穿上浴衣的话，一定很好看吧。

我向着教堂的那个方向走去。在夜色之下，金色的十字架高高在上。十五分钟後，我走到教堂门前。站在门口的女学生身穿修女制服，看到我後，开始细声的私语着。我没有理会她们，径自走进了教堂里面。一个女学生拦住了我。

「礼拜已经结束了。」

「不信神就不可以进去吗?」我反问。

她呆了一呆。我进去以後，教堂里面灯火长明。一排排的白爉烛在金属支架上大放光彩。头顶五光十色的玻璃幕顶投下浅淡得几乎难以看见的月光。我走到第三排的位置坐定，抱起双手看着那尊神像。神像的目光冷漠得不带任何感情。我突然生气极了，就随手拾了个爉烛，向神像掟去。周围的女学生看到以後，把我包围了起来。

「大胆，竟然敢对神不敬?」

她们似乎想抓起我痛痛的教训一顿。有人用吃馀的食物在掟我。我动也不动的坐着在承受着。她们的辱骂声传入我的耳朵，但没有形成任何有意义的词句。感觉上像是走进了一个风洞里面，风不带感情地吹进洞穴里，眼里除了石块和曲折的道路外，一无所见。

要是被她们骂就可以使她醒来的话，怎骂也可以。

到头来，我甚麽都保护不了。

我在座位上紧紧的握着拳头，咬紧牙关忍受着这一切。末了，我冲上前去，用一个爉烛架用力的敲打着神像本身。几个年纪稍大的女剑士走了过来把我按在地上，又用麻绳束起我的双手。就在这时，圣光从教堂的後面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出来，白合一样在腰身开叉的衣裳在我眼前摆动着。

「放了他吧。」

「可是，他.....」

「放了他吧。他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我抬起头来望着她。她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只是冷冰冰的在说着话。不知为甚麽，我变得有点憎恨她。为甚麽要可怜我? 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看到就有气。

「可是，姐姐，他冒犯了神......」

「它不会介意的。不，它应该也看不到罢。」

她抬起头来望向神像。眼里面红色液体像红酒一样浓重，此刻正反射着烛火的光亮。周围的人一听她这样说，纷纷停止了责骂的声音。

「将他交给我吧。」

好几个女剑士都稍为迟疑了几下。整个大厅这时都静了下来。一个女剑士又再说:

「可是......」

「够了。不要再说了。」

圣光主动走了过来，为我松了绑。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她又再说:

「站起来吧。应该做得到的吧?」

我站了起身来。她的眼睛怱闪了下，像是南方天空中闪亮的天蝎星座一样，红色的星星。火的核心。她点了点头，说:

「跟我来吧。」

我跟着她走进了教堂的後部。黑暗的过道里，浅蓝色的月光每隔一个通风口，就照落她的身上。从後面看去，她宛若幽灵。她不时的回过头来看我有没有跟上，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跟随一朵百合似的，迷蒙迷蒙的。她总是给我这样的一种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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