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元宵节前后，我在莹心殿忙里忙外，依然没有玄清的消息。听说汝南王在早朝时不仅迟到且戎装进殿，言官张霖出言弹劾，汝南王下朝后，把张霖打了一顿，且拒不认错，甚至称病不再上朝。

　　一石激起千层浪。前朝如此，后宫也如是。

　　甄嬛命流朱准备了燕窝作夜宵，一同去了仪元殿，直到深夜才迟迟归来。我算算时候，如今是乾元十五年了，皇帝应该已经开始策划如何除去汝南王一党了，这样一来，玄清无缘无故的消失就有了解释。

　　两日后，我跟着甄嬛去皇后处请安，没过多久，汝南王妃贺氏从外头进来了。贺氏见到甄嬛有些微的吃惊，给皇后请过安，道

贺氏：皇后娘娘年来气色很好呢。

皇后抚一抚脸颊，眉眼含笑道

皇后：王妃真是会说话，本宫倒瞧着王妃生了世子之后精神更好了呢。

贺氏颇感意外，道

贺氏：世子？皇后娘娘是在打趣妾身么，予泊才六岁，怎能是世子呢？

皇后微笑道

皇后：这才是皇上的隆恩呀！皇上在诸位子侄中最喜欢泊儿，总说他是最聪颖的，所以想尽早册封他为汝南王世子，好好加以教养，日后定国，兴盛我朝。

说着与甄嬛互视一眼，我不难猜测到，这是甄嬛献的策。

贺氏心思浅，顿时又惊又喜，连忙起身谢恩。我不忍心看她那张笑脸，默默低下了头，就听皇后笑道

皇后：这还不止呢，皇上的意思是好事成双，还要破例封庆成宗姬为帝姬，由太后亲自抚养。

贺氏闻得要交由太后抚养，忙道

贺氏：多谢皇上圣恩。可晚衣还小，不懂事，若册为帝姬由太后抚养，只怕会扰了太后清静，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后看甄嬛一眼，甄嬛含笑道

甄嬛：皇上膝下子女不多，宫中惟有淑和、温仪、恭静三位帝姬，皆年幼未能长成。王妃的庆成宗姬能入宫养育，承欢太后赐下，是一桩好事啊。

贺妃微有沉吟，待要再说，皇后已经敛衣起身离去。回宫路上，甄嬛的脚步故意放得缓慢，我也就慢悠悠走着，一路欣赏雪景。

　　未出殿门，贺氏就迎上来，对甄嬛道

贺氏：天色还早，想去娘娘宫里坐坐，不知娘娘可欢迎？

正中下怀之事，甄嬛哪有不同意的？我跟在她们身后进了莹心殿，崔槿汐给她们上了茶。甄嬛笑吟吟道：“王妃，这茶是‘雪顶含翠’，刚五百里加急送来的，尝尝可还能入口。”

　　贺氏喝了一口茶，只微微一笑，道

贺氏：果然不错。如今宫中娘娘最得圣意，自然样样都是最好的。

甄嬛眼珠子转了转，笑道

甄嬛：王妃今日也是喜上加喜呢。

贺氏闻言神色一黯，道

贺氏：要妾身母女骨肉分离，这可怎么好呢？皇命不能擅违，妾身只好求娘娘去劝劝皇上，成全妾身母女吧。实在不行，只能让我们家王爷去跟皇上求情了。

甄嬛并不答她，只道

甄嬛：当日本宫小产之后备受冷落，万事箫条受尽白眼。凄凉之中惟有王妃不避嫌疑来看望本宫，还赠送本宫人参补养身体，本宫一直铭记在心，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回报王妃的雪中送炭之情。

说得贺氏连连颔首

贺氏：娘娘是贵人，竟然还记得这事。

甄嬛道

甄嬛：这是当然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就是本宫回报王妃的时候了。

贺氏面露喜色，道

贺氏：娘娘愿意为妾身去请求皇上么？

甄嬛摇头

甄嬛：本宫是为王妃考虑，还请王妃遵从圣旨。前几日王爷殴打言官一事，激起不少民愤，我朝一向文武并重，又格外重视言官之职，连对皇上也可以直言上谏。王爷这样做，实在是有失妥当的。

贺氏叹道

贺氏：王爷的性子是急了点，妾身也劝过好几次了。只是那言官也糊涂了些，这样当众口不择言，不顾王爷的颜面。皇上跟王爷可是亲兄弟呢。

甄嬛笑着上劝道

甄嬛：就因为是亲兄弟啊，皇上有十分的心维护王爷的。可是皇上也不能一味的护着王爷呀，若护得多了，王爷反遭人闲话，于名声也不好听。皇上既要维护皇家的颜面，又要给天下文人一个交代，希望王爷能登门向张霖致歉，一则是亲王的风度，二则也表示王爷并不轻视天下文人。此事也算平息了。王妃顾念王爷，就得在这事上好好劝一劝王爷。

贺氏缓缓点头，却道

贺氏：可是也不能叫王爷委屈了啊，王爷一向心性最高的。

甄嬛道

甄嬛：是啊。皇上也是这样想的，王爷是有功之臣，又是亲兄弟，怎么好委屈了呢。所以才要尽早封泊儿为世子，封晚衣为帝姬。这才是王爷的体面啊。帝姬若能替皇上与皇后奉养太后，将来成婚册封为公主，那可是再尊贵体面不过了。

甄嬛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贺妃思索片刻，最终答应去劝说汝南王，也应允女儿入宫。

　　事后第三日，汝南王便亲自登门向张霖致歉，庆成宗姬也选定了吉日准备行册封之礼入宫侍奉太后了。

　　冬夜漫漫，戍守紫奥城的兵士时常偷懒打盹、喝酒聚赌，皇帝下令让甄珩执掌羽林军，到了三月中的时候，又执意授予甄珩兵部正五品的都给事中之位。

　　甄珩之妻管文鸳亦有了身孕，甄嬛极为高兴，立刻求了皇帝，让新嫁不久的管文鸳进宫一见。

　　管文鸳小腹微凸，整个人还没有发胖，与我上一世印象中的那个刚入宫的祺贵人没有太大区别，容貌娇美，妙语连珠，逗得甄嬛止不住地发笑。

　　我在一旁瞧着，管文鸳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她想巴结甄嬛，就真能迅速且不落痕迹地讨了甄嬛的欢心。

　　寒暄几句，管文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楚楚可怜地对甄嬛道

管文鸳：近来夫君常常独自闷闷不乐，独自一人在书房里不出来，妾身作主挑了一个老实的丫头，开了脸给他做通房，都没能让他高兴起来，真是冤枉死了。

说罢拿帕子拭泪。

　　甄嬛似乎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道

甄嬛：嫂嫂快别哭了，伤了身子可不好。这原不是嫂嫂的错，本宫揣测，哥哥该是因着兵部的事不快。

管文鸳摸着自己的小腹，茫然抬头道

管文鸳：兵部的事？皇上将夫君擢升了，难道不是好事吗？

甄嬛微笑道

甄嬛：是好事，可哥哥只怕会担心，自己不能完成皇上的旨意。若嫂嫂有心，大可助哥哥成就一番功业。

管文鸳想了一想，道

管文鸳：妾身嫁入甄家，就是甄家的媳妇儿，替夫君分忧原是应当的，妾身愿听娘娘指示。

她这话倒不假，不然也不会上赶着替甄珩纳通房了，只可惜，力气用错了地方。

甄嬛满意地道

甄嬛：嫂嫂有着身孕，是再金贵不过的人儿，本宫怎好随意指使？实在是此事事关社稷，也关乎甄府荣耀。只消嫂嫂如此即可……

说着附在管文鸳耳边，低语良久

四月初八，大吉。皇帝上告太庙，为祈太后凤体康宁，上皇太后徽号“仁哲”，同时追封汝南王生母玉厄夫人为贤太妃，赠谥号“思肃”，迁葬入先帝妃陵；尊钦仁太妃为“钦仁淑太妃”，庄和太妃为“庄和德太妃”；遥尊出家修行的舒贵太妃为冲静元师、金庭教主。

　　又过了三日，慕容妃复位华妃。一切都按照我上一世的轨迹，缓缓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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