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什么呢？”

和菜曾经不止一次地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不过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吧。

自己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做出了这种事情？又是哪里来的信心和勇气，可能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这样可怕、恶心、并且无可挽回的事情，确实是由自己亲手完成的。

干燥的午风吹过来，十二点钟的方向，夕阳在和菜的面前映出一片刺眼的橘光。

有利香冷艳的脸庞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跟玻璃橱柜里的人偶一模一样。

一股无名的怒火又从和菜的心底冒了起来。

“为什么...就在这种时候，你也要用这种方式嘲笑我？”

人偶并没有回答她。

她静静地躺在地上，就连破碎的样子也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和菜突然干呕了一下，觉得仿佛刚刚裂开的是自己的脾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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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神宫寺侑一慵懒地把双手交叉到胸前，“人类是如何发明出保龄球这种机械又无聊的运动的。”

站在一旁的白鸟飒介没有理会他的说辞，将手臂往后摆动，一段助跑后以一个优雅的姿势将圆形的塑胶球扔了出去。

“STRIKE！”飒介兴奋地对自己大喊，并举起了双手，“侑一，你也来试试吧？”，说着就笑嘻嘻地拿着一个球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必了。”侑一摆了摆手。

“要我说，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懒散，身体才这么差吧？”

“我跟你不一样，又不是警察，要这么好的身体干什么？”

“所以你就连最基本的锻炼都放弃喽？老实说吧，你上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侑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然后转过头去，似乎不愿再与这位朋友争论。

“我就是看你整天闷在家里，写那些枯燥的文章，才叫你出来透透气的嘛，”说话间，飒介已经走到计分板上，又重新开了一局。“别这么愁眉苦脸的，看的我心情都不好了。”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我真的不会打保龄球，是你偏要拉我来的吧。话又说回来，这就是你在上班时间偷偷跑出来的理由？西冈那家伙，知道了不会大发雷霆吗？”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说完这句话，飒介又扔出了一球，不过这次似乎运气没那么好，留下了一个瓶子孤零零的矗立在那边。

侑一看了看手表，下午5点37分，于是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衣口。

“差不多可以回家了吧，警官先生。”他故意这么称呼道。

“别这么扫兴嘛，侑一君。”飒介也学着他用奇怪的腔调说道，“一会我们还得去居酒屋好好喝一杯呢，偶尔也得放松一下啊。”

“喂，搜查课的工作这么轻松吗？还是说只有你在偷懒，如果我是你的上司，我肯定早就把你免职了。”

听到这句话，飒介又向他投来了狡黠的笑容，仿佛在说着反正你又不是我上司。

侑一又一次瘫软在座椅上，时间仿佛过的比平常慢上一倍。真是的，这无聊的活动到底要维持到什么时候啊，他这样想着，一丝困意不禁袭来。

飒介的手机在桌子上响起，虽然在保龄球馆充斥着的碰撞声中显得很微弱，但侑一还是捕捉到了这一声音。

“喂，你的上司来查岗了。”侑一幸灾乐祸地说道，然后把手机递给了他。

“那还真是不巧。”飒介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拿起手机，来电显示上写着“西冈课长”四个大字。

“看来，喝酒的事情要留到下次了。”飒介皱了下眉头，摆出一副寂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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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飒介所站的这块花坛抬头向上望去，可以看到三号教学楼天台的边缘。

尸体被墨绿色的PVC裹尸袋覆盖着，静静地躺在花坛的边上，即天台的正下方。

合光私立高中的校园内，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一个校长模样的人，正在尽自己所能地驱赶着他们。

“走，都回去上课！别看了！”

但是即使如此，一旁的学生还是把这块区域挤得水泄不通。

西冈大辅，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课长，就这样像模像样地抽着烟站在人群的边上，似乎还在跟警戒线附近的学生确认着什么。

“课长，抱歉来晚了。”飒介见此情况，走上前去询问，“尸体怎么样？”

“你要看一下吗？”

“这…我想没那个必要了吧。”

“好像是从楼顶摔下来的。”西冈一边说着，一边翻开自己的记事本。

根据西冈的说法，大约在下午4点40分的时候，实验楼正在上课的学生，听见窗外一声巨响，于是便发现了这具掉落下来的尸体，死者经确认为合光私立高中二年级的学生西沢有利香。从初步鉴定的结果来看，脖颈处扭断，身体多处骨折，体内大量出血，除此之外，无其余明显外伤。

“真是可怜啊。”飒介感慨道，“那么，是自杀吗？还是谋杀？”

“从目前情报来看，应该是自杀。”

“怎么说？”

“据当时二号教学楼正在上课的学生说，他们看见有利香从三号教学楼的天台上跳了下去。”

“这样啊…就是这幢楼吗？哎？这少说也得有六层高了吧。”飒介再次抬头望去，并比划了一下，即使不看尸体，他也能想象出来那种惨状了。

“现在的学生，压力也够大的。”他继续说道。

“你也别在这瞎猜了，现在还不能够确定自杀的缘由是什么。”西冈把烟掐灭了，扔在脚下踩了踩。

“喂喂…课长，这里可是学校。”飒介见此，身体贴过去，用极细小的声音提醒道，“你偶尔也注意一下我们警视厅的形象吧。”

西冈“啊”了一声，嘴里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把烟头捡起来，扔在花坛边的垃圾桶里。

“天台的情况，您有调查过吗？”

“小子，要是这么好奇，自己早点来调查不就行了？”

飒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在事发前几分钟，自己还跟老友在新宿的保龄球馆，这样的事情绝不能让他知道。

“已经勘察过了，”西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回答了他，“并没有什么异样，总之，如果没什么意外，回去写个报告大概就可以结案了。”

“哦…哎？等等，不用等尸检报告出来吗？”

“飒介，你也不是第一天当警察了吧？这类比较明显的跳楼自杀案子，基本上不会做尸检，而且家属大概率也不会同意。”

“但是…也有意外情况的吧？譬如，在跳楼之前已经身亡，然后被推下的是尸体之类的案子。”

“我就说嘛，你们这帮年轻人，平时没用的炫技推理小说看的太多了，才会在办案的时候专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而且，刚才不是说了，有目击者看到死者从天台跳了下来。你倒是说说看，如果是尸体的话，是怎么自己跳下楼的？”

飒介头一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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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上野分局，一大堆资料就摆在自己的桌子上，飒介突然觉得一阵眩晕。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快要接近晚上八点，可是想到自己连晚饭还没吃，一阵心酸感便油然而生。

真是的，这不会是对我下午摸鱼的惩罚吧？飒介抱怨道。

电脑旁的咖啡也已经凉了，毕竟从早上放到现在，整整在那搁置了半天。飒介不情愿地翻开桌上的资料，大部分是此次案件的调查文档，其中至少三分之二是当事人的口供。这也难怪，像这类案件，实际上并不会有太多的细节，毕竟目击者实在太多，而且描述都出奇的一致，案件盖棺定论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文件内附着西沢有利香的照片，看起来似乎是穿着制服的证件照。照片内的她面无表情，梳着精致的中长发，娇小的脸庞衬托出令人无法靠近的美感。

“真像人偶啊…”飒介一边用手触碰着照片，一边感叹道，愈发觉得可惜。

不过，这样漂亮的女生，为什么要自杀呢？

飒介实在是想不通，只好继续翻阅着其他资料。

根据报告显示，目击者总共分为两批，就如之前西冈所说，第一批是在二号教学楼六楼音乐教室上课的学生，当然，也包括当时正在授课的老师。听一些学生说，是一个叫秀太的学生第一个发现有人站在天台边，之后他就理所当然地喊了出来，在场的学生也就往窗外看去，正好看到了有利香跳下的这一幕。

在二号教学楼和三号教学楼之间，是合光高中有名的实验楼，大概是平成六年完成的建筑。据说当时还请了西洋有名的设计师，专门设计成六边形的模样，顶部则是以博士帽形状的四边形展现。久而久之，这里也成为了上野附近的名建筑，偶尔也会有慕名的摄影者来进行取材。事发当时，实验楼底楼正在上课的学生也亲眼目睹了这一惨剧，也就是报告中提到的第二批目击者。据说当时有几名女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有几个胆子比较小的甚至当场哭了出来。这也难怪，要是有人突然从天上掉到自己身边，还摔成那种样子，恐怕是个正常人都会被吓坏的吧。

不过，似乎有点不对劲。潦草翻完桌子上的档案之后，飒介觉得有某个点，让他有些在意。可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边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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