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3

周四。

才刚刚晴了一个晚上，到了早间，又是一副要下雨的架势。

连日的阴雨，让令人不悦的潮湿，如同尘埃一样散在空气当中，它们无处不在，它们无孔不入，它们会在每一个时刻里，钻进你的衣领，钻进你的家门，钻进每一个缝隙里，让每一个人都感到不自在。

车窗外的一切，如同河流的水一样，不断地，被抛在身后。我把右臂的肘，支在车窗上，右手握拳，如千斤顶一样，支撑着我的脸颊，而当我挪动脸的时候，原本挤压着的地方，就会传来微微的疼痛感。

而另一边，我的左手，伸到了我的大腿之下，被我坐着。凭借着手背，我感受着皮革材质的坐垫，光洁而细腻，从边角到中央之间，内凹的缝合线里，藏着细细密密的针脚，昂贵的每一厘针线。

裴心坐在一边的驾驶座上，双手握着方向盘，安全带从她的左肩穿到右边肋下，卡口插在卡锁里。她双手握着方向盘，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那侧颜的嘴角，勾起了一道轻松愉悦的弧线，然后又渐渐隐没在白皙的皮肤之间，如同车辙踏雪的痕迹一般。而与之相对的我，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打湿了的木材，无论怎样，都不能够燃起旺盛的火焰。一种软绵绵的疲惫，如同幽灵一样，在我的身体，身体里的每一寸血管，每一个器官里，窜来窜去。

“嘿嘿。”裴心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右手，向我这一侧倾斜着身体，用拇指和勾起的食指的指节，像是在掐一团软胶泥似的，玩着我的脸颊，“你这样子，挺可爱的。”

我抬起了右手，握住了裴心的手腕，皮肤之下，一层薄薄的脂肪，还有一层肌肉，她的尺骨和桡骨的坚硬触觉，清晰地传达到我的手指上，我稍微用力，把裴心的手给甩了回去：“好好开车吧。”

“嗯哼。”像是刚刚成功调戏了女友的男生一样，这就是裴心的轻笑给我的感觉。然而，事实却是，不过几个小时之前，在浴池里进入了她的身体，去体会那种粘腻的温热的那个人，却是我。完全没有能够让我冷静下来的空挡，一看到裴心，那些事情就浮现在我的眼前，那么冲动如蛮牛的我，那么娇艳灵动的她，还有那温暖的池水，那升腾缭绕如云雾样的蒸汽，那不用在意旁人，带着疲惫和荡漾的喘息之声，一切的一切。我把拳头握得更紧了，似乎就这样，才能够让我将之释怀。我把脸扭向窗外，去看那如流水样去往身后的街边的车、人、房子、路牌、人行道上的石板、马路上的沥青，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似乎有无数的细小颗粒，在我脸部皮肤下的毛细血管里，那种轻微发麻的感觉，令我意乱心烦。

裴心开着她的Phantom送我到校，丝毫不容得我拒绝，说着“再回去就要迟到了”，像是过年的时候赶着待宰的猪一样，把我推上了副驾驶座。而一会儿，她还要开着我开来的车，到我家里去，同妈妈聊一聊。

我想起了我的挎包，它现在正静静地，躺在床垫所在地台边的地面上，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我还把那尼龙背带给卷好了，像是大大卷泡泡糖一样。所幸，课本、笔还有本子都在学校的储物柜里，而最重要的手机和钱包，都随身带着，手机还充过了电。

那躺在我裤子右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连裤腿上的棉布织纹，也变得不再清晰可见。我拿出手机来，屏幕上是妈妈的名字，没有备注的照片。

“喂？”

“你在哪儿呢？”

“我嘛。。。。。。”我停了很久，仿佛是用很大的力气，去踏过了那名为“良心”的坎，而在跨过了它之后，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飘走了，穿过了车窗，同窗外的事物一起，被落在我的身后，逐渐远去，“我去学校了，正在半道。”

“走得这么早吗。。。”听筒那一边的妈妈，声音听起来，那语调，像是有所埋怨。

“妈妈你今天还休息吗？”

“嗯。”

“我放学后会尽快回来的。。。尽快。”我不禁重复了“尽快”，欲盖弥彰地，想要强调着什么。

“再见，Love you.”

“Love you too.”

我把手机再度收回裤袋里，像是撤去了什么屏障一样，裴心的脸，在我移开了手机屏幕之后，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别过头来看着我，那笑容当中，有些戏谑。

“不敢跟你妈妈说实话啊？”

“我出门的时候，没有跟她说。”我开始观察起前边，储物抽屉上边那木头的花纹来。

“嗯。”如同得到了什么满意的回复，裴心点头，“可是，你知道吗？”

“什么？”

“你妈妈她，可是什么都知道的哦。”

如同一颗子弹，击中了我的腹部。我的胃，还有肠在听到的瞬间，发出了一阵不安的蠕动，仿若幻觉的瞬间的绞痛，传达而来，旋即却又消失。我抬起头，眼睛望着前挡风玻璃外，那银灰色的引擎盖子，喉咙里所吐出的气流，划过了我的上颚，到达我的牙齿：“Shit.”

“男孩子不要乱说脏话！”裴心那不老实的右手，如同爬山虎一样地，又攀上了我的左边大腿，轻轻地，在上边一拍，但是我也不再抵抗了。

“就在这停吧。”在距离San

Eliseo中学的校门，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我叫裴心靠边停车，“我要吃个早饭。”

裴心踩下刹车，扳动方向盘后边的操控杆，挂上了驻车档：“记得要好好学习啊。”

被这句玩笑话给逗弄，不禁我也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你却总让我放心不下。”

我看着裴心的眼睛，一时竟无言以对。

突然，她解开了安全带，从座位上微微直起了膝盖，探身向我这边。她柔软湿润的嘴唇，像是叼住了糖果一样地，衔住了我的双唇，短暂地接触之后，又迅速地分开。

“注意安全。”

“谢谢。”带着一种由衷的感情，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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