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火欲来

肃杀的月光下，那名头戴鹤笠的妖怪站在一片为青蛙所包围的废墟中，地面上满是死去的平民和武士，他们的血早已凝固，空洞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被染红的残恒更是发出阵阵腥臭味，让人作呕不已。

十兵卫半跪在妖怪身后，汗珠顺着其脸颊划过，坠于其满是血渍的太刀上。

"谢谢你救了我，敢问......"

"我是姑获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柳生十兵卫吧?那名极负盛名的京都武士。"没等十兵卫说完，妖怪便接下了他的话。妖怪用羽翼轻轻掸去自己白衫上的灰尘，其腰间所配的黑伞似乎还闪烁着金属所特有的光泽。锐利的刃镶于黑伞上的每一个棱角，使之如宝剑一般锋芒逼人。

武士点了点头，他紧锁的眉头中显现的是担忧之色。

胧车似乎被这个生得鸟鹤般姿态的妖怪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表情狰狞地看着姑获鸟，漆黑而又骇人的鬼爪撕开风息，再度横扫而出。

"言灵·守!"鬼爪尚未接近姑获鸟却被一张突如其来的蓝色符咒弹开，那蓝符随即化为点点碎屑，其中残余的灵力迅速凝聚为一道宏大的屏障。

晴明一行人及京都的众阴阳师在屏障形成的同时赶到现场，这般情形下，那些气势嚣张拓拔的青蛙们顿时失去了原有的样貌，它们颤抖着向后退却，不敢再有所行动。

"大家放心，有我源博雅在，没人能伤到你们分毫。"一旁的源博雅见青蛙们这般胆怯，便在虚荣心的驱使下高调地走出队列。挡在了晴明前面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自己的出现让那些陷入绝望的人们重拾希冀的情形。可事实并非如此，他的一席话并没有在幸存者中引起怎样的波澜。

“啊？源...源博雅是谁？”

“没听说过......”

面对那些幸存者们的调侃，源博雅的脸色灰到的极点。晴明望着一旁尴尬的源博雅无奈一笑，只见他推开源博雅，数张奇异的符纸在其指间散开。

"那么，就由我晴明此助上源博雅君一臂之力吧。"

"什么，他是晴明大人!我们有救了，有救了!"晴明这个名字似乎在幸存的人群中掀起轩然大波，那些幸存者们一听到晴明这个名字，先前的颓丧荡然无存，他们欢呼着跪倒在地，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尚处于危险之中。

呆若木鸡的源博雅直直地站在一旁，没有办法，相较于早已闻名京都的晴明，他也只能灰着脸，承认了自己极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散开的符纸化作数道明灭的灵气，融入云端。刹那间，平静的云层变得汹涌起来，雷鸣声与闪电此起彼伏。透过云海，似乎还能看见一条神龙的影子。

"雷帝招来!"云端传来一阵龙啸，万千雷火冲破云层，四溅的火花在嘈杂的蛙鸣声中炸开，被惶恐支配的青蛙们在这般场面的刺激下，哆嗦的腿已软得连站立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胧车看着自己的部下们一个接着一个在汹涌的雷火中灰飞烟灭，其心头的愤怒也膨胀到了极点。

“桀桀，我要把你们都彻底撕碎！”胧车迎着雷劫，疯狂地向众人发起进攻，鬼爪在晴明凝成的屏障上留下一道道印痕，却始终未能突破出哪怕一个豌豆大小缺口。

“晴明大人，妖怪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剩下的，请交给我们吧。”

面对兔子的请求，晴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神色略显担忧，至于其原因，不是因为担心兔子们的实力不足，而是另有原因。

胧车在晴明看来，只不过是一个相对弱小妖怪，即使自己不出手，在场的阴阳师们也足以将其压制，而真正令晴明倍感压力的则是隐藏在背后的玉藻前。

大妖玉藻前天生九尾，性情高傲孤僻，人类这种弱小的生物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据说即便是大江山的鬼王也不能奈何于他。身为万妖之魁的玉藻前，曾遇到的唯一对手便是晴明的母亲——大阴阳师，葛叶。

玉藻前与葛叶曾在一次交手中交好，从此以后便再未听说过玉藻前的什么讯息。直到有一天，玉藻前爱上的一名神社的巫女，他们有了孩子后，巫女却因违背了巫女不可产生爱情的规则，死在了天罚中。痛失妻子的玉藻前妖气爆发，他不受控制地将丧妻之痛迁怒于人类，一片片村庄因此被其夷为平地，后因葛叶的出手，暴乱的玉藻前才被镇压，并渐渐恢复了平静。可是好景不长，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葛叶一夜间在家暴毙而死，原本准备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隐居于山中的玉藻前也在一次外出中迟迟未归，待其回到家中才发现自己的两个孩子竟倒在了血泊中。

他的两个孩子完全没了气息，其中一人冰凉的手中还抓着一片狩衣的残块，他看到了竹叶状的纹徽，那是京都的执政家族——源氏所特有的纹徽，是源氏的阴阳师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自那时起，玉藻前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今天，玉藻前又重现京都。在晴明看来，玉藻前隐忍至今，只是为了想要向源氏复仇。

晴明看着兔子所率领的阴阳师们奋勇地向胧车进行着反击，没有再说什么。空气中的妖气相较之前淡上了许多，难道玉藻前走了吗？

“不可能！”晴明头痛欲裂，玉藻前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他一定正站在京都的某一处看着所发生的一切......

最终胧车成功被“欲戴王冠”的众人逼退，京都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民重新聚集于街头，等待着花火典礼的开始。

沉闷的钟声回荡于京都间，绚丽的烟火携带着人民美好的祝愿升上天空。这一刻，深邃的夜空在烟火的渲染下，如同白昼，人们沉醉在眼前的美好中，似乎已将原先的灾难完全抛于脑后。

不知某处的房顶上，玉藻前踏过残朽瓦片，妖气凝聚成的数枚面具缭绕在其身后明灭可见的九根硕大的狐尾上。

“愚蠢的人类们，就这样沉溺在短暂的美丽中吧，这零点的钟声将为你们，连同这虚伪的美一起，奏响葬礼的丧歌。”玉藻前轻扣折扇，大地随即发出剧烈的颤抖，而震感随时间推移也变得愈加强烈。

空气中弥散的妖气扯开了玉藻前脸上的狐狸面具。他用真容凝视着被美好蒙蔽的京都，今夜注定将成为人们永恒的噩梦。

剧烈摇晃的大地上裂痕肆意蔓延着，诡异的幽火通过裂缝迸发而出，将死寂带向了京都。

"一切都结束了——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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