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重生

　　再次醒来，季哲安发现自己处于一片混沌之中，眼前一片黑暗，周遭却极为温暖，被不知名的液体包裹其中，温柔抚慰，就仿佛，处于母体之中。他并不明晰自己为何会有此等想法，仿若凭空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明明，他从不曾拥有过娘亲的垂爱。

　　正想着，季哲安忽然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个温柔的女声，只听那声音絮絮说道：“孩子，你定要平平安安，娘如今只剩你这么一个念想了。”那女人的声音里有无限哀伤，却也满是慈爱，想来这便是他这一世的娘亲。

　　莫非，这是为了弥补我的上一世？季哲安暗想，心中却有些不屑一顾，他自欺瞒中长大，纵然依旧渴望亲情，却深埋于心，那些浅薄的情感，不过尔尔。

　　“哟，我说大姐啊，你还留着这个小孽种呀，只要你肯流了这孩子，这方圆百里哪户人家不是赶着来娶你啊。”又一个陌生而尖锐的女声响起，话语中的恶意就快要满溢出来。

　　尚在腹中的季哲安不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只觉身遭都冷了几分。来者不善，这女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心中暗忖。

　　“胡婉芝，我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给我出去。”娘亲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淡，虽然依然轻柔，却透着一种强硬，且自然而然地带出一种大家闺秀的风姿。纵然心内不快，却不会出口成脏，而那名叫胡婉芝的女子实在是相去甚远。

　　“切，你还当你是林家大小姐啊，若不是我胡家，你们姐弟俩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乞讨呢，瞧瞧你，尚未定亲却珠胎暗结，现在整天躲在这小院子里不得见人，我都替你感到羞耻！”

　　那女人的话越发尖酸刻薄，即使是在娘亲肚子里，季哲安也可以感受到她的气愤。原来这便是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她悲我同悲，她喜我亦喜。

　　那种女人，若是在前世，他非一刀砍了她！

　　“是吗，我这座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污了您的眼，真是对不住。”母亲冷笑，双手扶在肚子上，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你，你给我等着！”胡婉芝大恨，却不敢对个孕妇做什么，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林子晴不和，若是自己前脚刚出她的院子，林子晴身子就不好了，这不摆明了是自己动了手脚吗，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去做呢。不过心中依然是气难消，她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就走了，粉色的裙摆扬起又落下，一如她趾高气昂地来却又落败而归。

　　“恕不远送。”林子晴向后退了退，坐在了院中唯一一把榆木椅上，稳坐如钟，就好似毫不在意胡婉芝的去留一般。

　　然而胡婉芝一走，林子晴便收敛起全身的刺，只是一颗心也沉了下去。若不是还有孩子，她真的要撑不下去了。季远寒，你到底到哪里去了？我们的孩子，你都不回来看一眼吗？

　　日子悄然流逝，季哲安在林子晴体内静悄悄地运转心法，吸收周遭的混沌之气。他曾听老祖宗说过，混沌之气在人间十分稀少，但尚未降生的婴儿却是被一团混沌之气包围着的，这股气遇世间之气便泄，难以贮存。他前世降生之时之所以有白虎献瑞的故事，便是因着他的混沌之气极为浓郁。

　　有些魔修性喜掠杀孕妇，便是为了夺取那极少的一点儿混沌之气，不过这样得来的混沌之气往往带着极大的怨气，如此修炼的魔修，除了几个心智极坚定者，其他人最后不是疯了，就是爆体而亡。然而季哲安不同，他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懂得如何利用混沌之气，如此优势在他面前，季哲安怎能不把握呢？

　　同时，他也知晓了自己这一世的身份：他这一世的娘亲名唤林子晴，有个懦弱的弟弟名为林子枫，林家不幸家道中落，林子枫为恢复家中往日风光，迎娶土财主胡家的独女胡婉芝，其实就是入赘，因家中二老俱已不在，林子晴便也跟着住了进来。

　　她本是这里远近闻名的美人，纵然家道中落，冲着她的美貌与才情，想娶她的人依旧不在少数。不过半年前她突然失踪，回来时竟然就有了身孕，既不肯说出那男人是谁，亦不肯用药流了那孩子，虽然大家面上不说，也都觉得不光彩。这可不是光大家觉着，瞧，她的亲弟弟就把阿姊安置在这个偏僻的小院子里，难得来看上一眼。

　　一开始，季哲安只专心修炼，并不想多理会自己母亲的爱恨情仇，毕竟，对于自己来说，她不过是个陌生人。可是日子久了，他也渐渐开始怨恨起自己的生身父亲，让一个妇道人家怀着身孕忙碌操持，他还算个男人吗？！

　　尽管如此，季哲安依旧忙于修炼，而林子晴则是一有空就替孩子做衣裳，他们之间，一个无法说，一个不愿说，就把季远寒排除在生活之外，似乎这样，忙碌起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便意识不到这个家其实还少了一个人的存在。

　　终于，十月怀胎，林子晴要生了！虽说林子枫懦弱，这一次还是顶着胡婉芝的冷嘲热讽，替阿姊请了个稳婆来。

　　“林小姐，坚持住！”稳婆努力安抚林子晴，她经验老道，一瞧这情况，就知道她的状态并不太好。

　　床上，林子晴身上的褥子已经被冷汗打湿了，洁白的贝齿死死咬住毛巾，双手攥住被单，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流，却不肯叫出一声，只默默跟着稳婆的指导用力。

　　一、二、三，用力！孩子，你怎么还不出来呀！

　　季哲安刚冥想结束，就发现自己要出生了，他一探查林子晴的状况，心脉跳动乏力，显然是难产了，都怪他在里面修炼忘记了时间！季哲安心里一急，竟然使出大半功力护住林子晴的心脉，剩下的则用于支持自己离开母体。

　　一个时辰后，艰难地通过那拥挤狭小的产道，季哲安长出一口气，他终于出来了。

　　可惜他只来得及像正常孩子一样啼哭两声，就昏了过去。

　　而林子晴，在看到孩子顺利生下来的那一刻，就骤然失力，两眼一黑不省人事。她耗费了太多体力，若不是还有孩子这信念支撑着她，只怕她根本撑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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