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无论秋月凉风，花开终有时

拖延到现在，得到的结果不是自然而然，而是人走茶凉吗？

李川飘然落在崖上，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月光像是凉水那样铺在他身上，也铺在那株老树身上。

这树是他和上槿一起种下的，当时李川刚从结束思过，对思过崖的单调景色非常不满，便拉着上槿来这里偷种了一颗树，后来还被师傅揍了一顿，本来师傅是要过来拔了这树的，还是徐武师叔出面拦住了。

想这大树，当年也是郁郁葱葱的，到了现在却也垂垂老矣了。

李川将手放在老树的树干上，往里面灌注了一些灵力。

能让它多活一年是一年罢。

就在这时，李川身后响起了一阵风声，让他灌注灵力的动作停止了。

思过崖的夜晚本不应该有风。

那的确不是自然形成的风，而是人出现的风，如低飞的鲣鸟，惊扰了李川内心平静的湖泊。

在无比的静默中，身后传来了一个字，因为过分激动的情绪使得那个字语音模糊，音节奇怪，但李川还是听出那是一个‘李’字。

是他的姓。

以李川的修为，本不应该连人到了自己身后才堪堪察觉到。

兴许是因为他心境复杂，没有注意；兴许是他在道门中没什么戒心……但无论哪种，原因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上槿就站在他的身后，不用回头，他都能感受到对方那平静中缀满炙热的目光。

师兄他真的来了。

上槿的视线模糊了一下，一股滚烫到令人难受的热量瞬息间涌到了她的鼻腔中。

其实她刚才已经离开了，却又心有不甘：掌门师兄说的是‘今日’，可现在只是月上梢头，离今日结束还远得很。

所以她就又回来了，然后就像是做梦一样得见到了站在老树前面的李川。

月光明亮，视线清晰通透，那件青色道袍一往常那般整齐。

即使千余年没见，上槿也还是立刻认出了专属于李川的背影。

那是萦绕梦境中的人，是这个世界对自己善意的结晶。

李川头皮麻了一下，按在老树上的手也稍一用力，震得整株老树都开始了颤抖，本就不够结实的枝丫发出声声哀鸣。

安静了好久，李川终于鼓足勇气扭过身来。

见到上槿的瞬间他的意识还是模糊了一下，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当初。

他抬起手挥了挥，像当年第一眼见到对方一样，当年的上槿还是个玲珑剔透，眼神中带着无比坚决的小女孩。

真是时间如流水，带走梦中人。

“师，师妹，好久不见。”

云海翻涌，波澜壮阔，即使周遭只有月光，李川却还是清楚得看到了这幅景象。

景象实属壮阔，如果上槿不在他身边的话，这应该是一次很好的观景之行。

“咳咳，那个上师……”李川本来想喊上槿上师妹，话到嘴边，脑子里却忽然出现了东方道全那贱兮兮的笑。

“嘿嘿，‘上’师妹。”

李川立马就住了嘴，转而喊道。

“上……上槿师妹，别来无恙啊。”

“嗯。”上槿轻轻点了下头，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李川，“师兄。

好久。

不见。”

听到上槿如往常一样的说话方式，李川又紧张起来了。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自己的这位师妹每次说话都只能说两个字，如果要完整得打个招呼得七八秒，所以上槿平时说话很少，用的字也简单。

李川每次同她交流都很费劲，只能一边猜测对方的意思一边说，费时费力。

打了声招呼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寂静，不约而同得看着面前的云海，各怀心思。

忽然，上槿迈起一阵小碎步，很快来到李川身边。不等李川做出准备，她便将嘴唇一抿，像是下定了巨大决心那样一歪脑袋，靠在了李川的肩膀上。

WTF?!

李川精神陡然一震，身子绷紧，像是只被拉满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师妹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又要弄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了？可是我还没……

等等，师妹身上怎么这么香？

李川轻嗅了两下。

上槿身上的香气很特殊，初闻时只是淡淡之气，可时间一长，那香气却愈发浓郁，愈发得让人喜欢……

李川赶忙收敛心神，干巴巴得笑了一下。

“师妹你这是……”

“累了。”上槿的回答很简单，可无论是从她羞红的脸蛋还是微微颤抖的身子，都无法证明她是‘累了’还是别的什么。

“师妹你用的香水有点特殊哈。”

“十九。”

嗯？什么十九？

“香薰。”

李川恍然：“难怪，是用特殊的香料熏制十九日是吧？”

上槿掐了他一下，疼得李川龇牙咧嘴。

师兄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说话……上槿在心底嘀咕道。

还熏制十九日……又不是做菜，你当做熏肉呢？

不过，在抱怨的同时上槿心中也是一松。

这样也好，正好说明师兄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人给他‘开窍’，自己还是有点机会的……

不同于上槿，李川这边就是满肚子的抱怨了。

师妹掐人还是这么疼……都两千年没见了，怎么一点都没变啊。

李川揉了揉自己被掐的地方，上槿看了他一眼，柔声道。

“疼吗？”

“当然……不疼。”李川本来想说疼的，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被女人掐一下就说疼未免有点丢份，便强撑着摇了摇头。

结果上槿就又掐了他一下，掐的位置还和之前一模一样，两处疼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夸张的痛感。

“师妹你干嘛？！”即使李川修为高绝，也还是呼得一下窜了起来，咧着嘴，开始不住地搓着被掐的地方。

没曾想上槿非但没有道歉，反而捂住嘴偷笑了起来。

“你别见面就掐人啊。”李川没好气道，“这样谁还肯跟你说话？”

“别人。”上槿放下手，盯着李川看。

“不掐。”

感情是因为我好欺负吗？李川有点不爽了。

但这点不爽在见到上槿那如水般安静的眸子后，就和迎面吹来的风一样消散了。

上槿就是这样，一时调皮，一时安静，调皮得可爱，安静得美。

“疼了？”

这下李川学乖了。管他什么男子气概，疼就是疼，做人就应该讲究事实而不讲究面子！

上槿往崖边一坐，冲他勾了勾手。

“过来。”

李川先是有些怀疑，而后在上槿认真的表情下慢慢挪了过去，坐到了对方身边。

“摸摸。”

吓！

李川又猛地窜了起来，震惊得看着要对自己‘上下其手’的上槿，后者保持着伸出手的模样，同时向李川投来疑惑的眼神。

李川很害怕同上槿的肌肤接触，上次就是因为接触的太近，才导致让两人关系变得尴尬，自己好不容易回到道门，可不想又做下错事，不得不逃走……

但现在和当时不同，如果自己又做下错事，因为因果限制，怕是想离开也不行了——这和李川的初衷可是大大相悖的。

“过来。”上槿又冲李川勾了勾手，李川这次猛摇头。

“不了，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

“不急。”上槿摇头，继续勾手，“过来。”

“那你保证不能对我动手了。”

无论是掐还是摸都不行！

当然，后面这句话李川没说出口，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不可能像东方道全一样不要脸。

“好。”上槿乖乖点头，表情诚恳，李川犹豫一下，选择再相信上槿一次。

结果李川刚坐到上槿身边，后者就忽得一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又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这下两人身体接触的面积更大了。

“师妹你……”

“师兄。”上槿打断李川的话，后者只得住嘴，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上槿开口说话，只得问道。

“干嘛？”

“高兴。”上槿的身子扭了两下，似乎是在找比较舒服的姿势。

但只有上槿自己知道，她现在的心跳有多快，扭动身子也只是为了不让李川发现自己的异样。

在李川没有出现之前，上槿的想法还只停留在见他一面，可在见到李川之后，上槿才意识到李川对自己有多重要，为了这么重要的人，她决定丢下身为浮华仙子的矜持，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把。

“啧啧啧，真是感天动地啊。”东方道全咔得一声剥开花生，将里面的仁丢进嘴里，嘎巴嘎巴地嚼了几下。

御天镜就在他面前的桌上发着微光，镜中景象，正是在思过崖上相见的李川同上槿。

摆放御天镜的棕色木桌边上坐着五人，除了唐棠糖和东方道全，还有一名身材娇小的蓝衣少女，一名道姑，和一名裹着黑袍，看不清长相的人。

“师兄……”唐棠糖畏畏缩缩得说，“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东方道全继续剥花生，“你难道不好奇吗？李川和上槿的事。”

“好奇归好奇，可用御天镜偷窥……总归不太好吧？”唐棠糖道。

自从胡子被李川师兄拔掉之后，东方师兄的节操似乎掉得更快了……现在居然都沦落到用道门至宝进行偷窥的地步了，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有什么的？”东方道全不在乎得摆手，“这么好的东西不用拿着浪费吗？不是我说，徐武师叔当年说不定还拿这东西偷窥过你们洗澡呢。”

“东方师兄你要点脸吧！”那名蓝衣少女呸了他一下，劈手将东方道全身前的花生全都拿走，“我们又不是不清楚徐武师叔为人，我当年被师傅打屁股的时候，还是徐武师叔出面劝师傅住手的！”

“六葵师妹，你师傅居然还打你屁股？”旁边那个道姑呵呵一笑，可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奇怪，总有点非男非女的感觉，“莫非传闻是真的，陈师伯真是个萝莉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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