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

因为那些艰难的时光，我终于明白，那最美丽的花朵，是为自己而盛开的。

--题记

夏末，秋初。

病房外的兰花开了，青葱的绿，淡雅的白，交相映衬。

幽幽的花香沿着走廊袭来……

几个护士站在病房门口，手上托着装医用器具的盘子。

“女士，您儿子的炎症...发生了病变"医生停顿了下，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说道：“附睾处的单核吞噬细胞正在无差别吞噬细菌和正常细胞。现在的情况非常严重，国内还没出现过这种病例。如今仅有的处理方式是摘除整个男性的组织，否则扩散下去会危及生命，到那时就真的没办法控制了，不过……“主治医生话还没说完，妇女噗通一声跪坐了下去。

“医生，我求求您，帮帮我儿子，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孩子……“话说到一半，妇女哽咽住了，双手捂着脸，红着眼睛努力不哭出来的样子。

妇女约摸45岁上下，一双本该是修长美丽的手却起着茧子，她身上的衣服有点显旧，但却干净整洁。

“女士，您听我说完，庆幸的是我们发现在您儿子体内有两套生殖系统，显性表现为男性，隐性为女性“医生双手搀扶着妇女起来。

“所以，您儿子在摘除男性的系统后还有另外一个选择，激活体内的女性生殖系统，当然摘除手术一旦进行，就必须同时进行激活手术，否则时间一过女性生殖系统也会被破坏掉”

“这是手术协议，您今晚好好考虑下吧，想好后就在上面签字，最晚明天中午前必须动手术，不然病人有生命危险，我去给病人开点止痛药对付这晚”

妇女看着医生离去的背影，眼眶中的晶莹终于坠落而下。

病房很安静，只有点滴瓶里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妇女坐在凳子上双手搭在床边，凝视着她的孩子。

床上的病人约莫十七岁左右，英挺的鼻梁和明亮的眼睛在脸庞上勾勒出了一副秀美的轮廓，可能生病的缘故，看起来有些消瘦。

“妈，医生说我的病怎么样了，我感觉...下面...好痛”男孩声音有些小，仿佛不好意思说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妇女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的额头。

“妈，我会...死么”男孩犹豫的问了一句。

“好好睡一觉吧，晚上你爸爸会过来，一切都会没事的”

“嗯”男孩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休息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虫子开始了歌唱。暮色还是降临了。

一个穿着工作装束的学着模样的中年男人，拎着保温饭盒缓步走进了病房。

“咚，咚”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男子沉稳的声音，“大女是我”

门，轻轻的开了。妇女拿着一份医院的协议给男人看。

“啊龙，咱们孩子...，我对不起你，当初好不容易生了一个男孩，如今却..呜...”说道一半妇女突然哭泣了起来，仿佛积攒的委屈突然找到了倾泻点。

“稍等，让我看看”男子接过纸张，缓缓的看着。

妇女抬头望着男人的脸，咬着嘴唇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病房内忽然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粗，脸色有些难看，胸膛起伏不定。

妇女明白，这是男人要发作的前奏，于是屏住呼吸，一个声音也不敢发出。

男人按捺住脾气，一边继续看一边用中指随意的敲击着木桌，女人看着丈夫的动作舒了一口气，她知道丈夫保持住理智了。

“阿龙，要不我们再生一...？”妇女试探性的问了问。

“让我考虑一会吧”男人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站起身从兜里摸出一支烟。

“这里是病房，去外面抽”

男人闷声出了病房，找了个位置蹲下，为嘴里的烟点上了火。

烟圈在头上空变幻各种形状，如同此刻男人心情，阴晴不定。

晚风穿过花径，带着暗香袭来。

男人脑海中此刻全是孩子的身影，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孩子第一次叫爸爸的时候，第一次完整的背出一首唐诗，第一次孩子上学...

“你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爸爸是男子汉吗”

“爸爸是世界上最大的男子汉”

“那我要成为想爸爸一样的男子汉！”

“咱们拉钩”男人拉着孩子小手开心的笑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哭算什么男子汉，不许哭”男人故作凶恶的语气。

孩子用嘴吹了下流血的伤口，不做声。

“爸爸，我想学钢琴”

“钢琴不错可以陶冶..”男人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私房钱不太够，然后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等你什么时候考试全班第一就给你买”

“我会努力的”孩子听到承诺后开心的跑去书房读书。

......

各种回忆忽然涌现在男人脑海中，不知不觉，眼眶已经开始有点湿润了。

优雅的虫吟，伴着柔和的晚风，将夜色装饰了整个院子。

男人背着手，踱步回了病房。

“阿龙，怎么样了？”妇女关切的问道。

”还没决定好，我晚上找医生谈谈”男人叹了口气，将保温饭盒取出来，递给妇女“你和孩子还没吃吧，趁热吃了，我去找护士给我们安排一下今晚的住宿。”

医院的晚上很宁静，只有风声和虫鸣，以及两三间灯火微亮的病房。

男人同医生谈了很久，呆到了很晚才从医务室出来。

回来后，男人躺到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并且做了许多怪异的梦。

有一个印象最深刻，梦里他路过家附近的一个小河，有一个小女孩坐围墙上，好像在哭泣。他看到后，立马过去喊住女孩，说坐上面危险，想让她下来。小女孩，却不转身，依旧背对着他，哭泣着。男人想去看一下是谁家的小孩，于是侧过头去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不清女孩的长相，只是隐约觉得这是自己的孩子。

女孩忽然站了起来，就那么站在围墙上。

”快下来，危险”男人立马喊道。

“你又不是我父亲，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女孩好像很伤心，哭着说出这句话。

男人的意识有些蒙，但潜意识告诉他，这个是自己的孩子。

“孩子下来吧，爸爸带你去家里玩”男人轻轻的伸出手想抱住女孩。

“您走吧，我不是男孩，也当不了男子汉，继承不了您家的香火，辜负了您的期望”说完女孩纵身跳下了河。

“不要，秋寒！”男人突然喊出自己儿子的名字，伸出手想去捞住小孩的腰，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动弹不得。只能无力的看着孩子纵身一跃，消失在河里。

“秋寒，是爸爸错了，爸爸答应你不让你做男子汉！”男人忽然掩面哭泣，跪在围墙边...

病房，次日早晨。男人早早的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一会，女人帮他开了门。

“把协议书给我吧，我签字”

“决定好了？”妇女有些惊讶。

“女孩就女孩吧，总比没有强”男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认命。

“嗯”女人忽然倒在男人胸口，抱紧了男人，多年以来受到的委屈似乎全部在此刻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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