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夜谈

(哼呜呜~哼呜呜~)

(心碎的人啊~为何在哭泣~)

(梦里多甜美~)

虹发不出来声音，不过这无法阻止她在心里哼唱自己最喜欢的小调。每一次唱起这首歌，她都会回想起曾经无数的夜晚，在床前被母亲安抚着入睡，空虚的内心仿佛被填满。

她害怕黑暗，不敢关灯，她一直以为阴影中有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一直在等着她睡去后将她吃掉。

这令她彻夜难眠。

但是，后来母亲告诉她，怪物是为了保护她才出现的，如果害怕怪物的样子，只要唱着这首歌，怪物就会暂时离开房间。

虹坚信不疑，从那以后，怪物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久之后，母亲不再为她唱歌，怪物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是她自己站在里阴影之中，静悄悄地守护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直到这个房间有了新的主人。

现在，虹也用着同样的方式，守护着艾莉尔的安眠，为她赶走那些抱着坏心眼的吃人怪物，依偎在她的身边，让艾莉尔感到安心。

可她的心已经破开了一个洞，什么东西都填不满了。

终有一日，艾莉尔会发现她也是一个怪物吧？会赶走自己吧？那也没有办法，软弱的人类没有力量，不成为怪物是不行的。

如果到了那么一天，她只会笑着，接受自己的结局，就算离开了房间，她也会一直守护着艾莉尔。

想那么多干嘛？

对啊……现在，想那么多也没有用。

只要现在能够守护在艾莉尔的身边，对于虹来说就足够了。虹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或许永远留在这里也是一种选择，至少不会因为外界的恶意而受伤。

营地的火堆安静的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两个流浪的人依靠在一起，这一刻仿佛永恒。

……

当然，如果把那只恶魔排除在外就更好了。

“饿了。”

恶魔会觉得饿吗？

看着安娅可怜又委屈的样子，虹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以前就算人类的灵魂吃不饱，还有游荡者可以吃，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那不是你活该吗？］

“怎，怎么可以……呜！”

安娅一反常态，掩面哭泣，看起来就像是个柔弱的少女，但虹的内心对此已经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想着这只恶魔目前假哭的技术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安娅还要落后不少。

“啧。”

看到虹冷漠着脸，安娅也装不下去了，只能狠狠啐了一口，继续像个咸鱼躺在地面上。

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平日里看到的虹对艾莉尔关心备至，温柔又听话，像只温顺的小奶狗，可是到了安娅这里，不是冷眼相对就是言语谩骂，对她的态度宛如冰山，不可撼动的那种。

安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这位大佬了，而且想逃也逃不掉，整个“深谷”都听从虹的命令，无论逃去哪里都会被找到。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受伤，你的左臂呢？”

［嫌麻烦，扔了。］

这玩意是说扔就能扔得了的吗？！

谁会嫌自己的手臂麻烦啊？！

安娅很想吐槽这家伙也太敷衍了，但没有继续反驳，怕自己被气死。

态度好一点能死啊？！好歹还为这个没良心的家伙领路，结果人家根本就是把自己当成个工具人！

“行行行，不愿意说就不说呗。”

安娅也没觉得虹会告诉自己。

她偷偷看了一眼虹，不得不承认，就算性格再怎么恶劣，确实还有着令人赞叹的美貌，特别是当那双眸子被染成赤红的时候，原本纯洁无瑕的雪莲花变成了妖艳致命的毒罂粟。

和罗莎那个死女人一个性格，让人讨厌。

等等……

这么说起来，她似乎听罗莎讲过她有一个最喜欢的孩子，安娅从未见过那个女人在意过谁，这倒是挺出乎意料的，但只要是和罗莎扯上关系的家伙无一例外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看到虹总会让安娅想起罗莎，该不会她就是那个实验品吧？

“罗莎是你的养母？”

安娅随即就后悔把话说出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虹一反常态，脱去平时的伪装，露出刺骨的冷笑，不予肯定，也未否定。

母亲？

那个宛如蛇蝎一般女人的确养育了她，但她还不配让人叫她母亲。虹只希望那个女人早点去死，可惜的是，在重新来过之前那个女人活到了最后。

若自己没有价值，早就被抛弃掉了。

安娅从虹的表情里读懂了什么，很明智的没有继续问下去，平时冷漠的小魔女现在却像一座即将喷涌的火山。

触碰到逆鳞了，这可不妙。

然而就在这即将爆发的氛围中，靠在虹身边的艾莉尔突然张嘴说了一句……

“吾好梦中杀人。”

？？？？？？？

喵喵喵？

啥玩意？

等等！你这个爱好有点奇怪啊！

两个人都疑惑的看向艾莉尔，不过她仍然闭着双眼，呼吸平稳，显然还处于睡梦之中。

“她……再说梦话？”

梦话？

虹想起来了，艾莉尔确实有时候会说梦话。艾莉尔自己也认为这是个坏习惯，希望虹能够忘掉这些，可虹忘不了她那些令人感到心酸的自问自答，只盼望她的痛苦能有结束的一天。

艾莉尔胡言乱语也是可以理解的。

虹心里这样想着，点了点头，溺爱地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艾莉尔。

“诶？你就这么接受了？你不觉得这话有点惊悚吗？”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艾莉尔可是小天使，喜好梦中杀人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把梦话当真的家伙才奇怪。

没错，绝对不可能！

就当做没听见好了。

［是幻听。］

“啊……不，我明明……”

［是幻听。］

虹在地面上又写了一遍。

“怎么可能是幻听啊？！你自己不也愣了一下吗？！”

安娅已经搞不懂这个喜怒无常的小魔女了，她对自己的脾气倒是有自知之明，但还真没见过比她性格还要糟糕的家伙。

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跟不上节奏，在这一点上跟罗莎太像了，还说不是母女？！

简直就是罗莎的完美翻版！

就在安娅还想要继续去反驳些什么的时候，艾莉的梦话再次打断了谈话。

“别走……塞西莉亚……”

继“吾好梦中杀人”的后续，艾莉尔忽然抓住了虹的手，低声呢喃着某人的名字。

那是一个虹绝对不想听到的名字。

啊，没错……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会令她反胃。

虹愣了愣，眼神随即暗淡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灰色的雾气。她外表平静，而身下的影子却在疯狂蠕动着，伸出利爪与尖牙，随着营火那微弱的光线而扭曲变形。

又回来了，这种愤怒的感觉。

真奇怪，明明艾莉儿的手掌很温暖，但虹感觉到的只有手指的冰凉。

内心最深处，那片焦黑的荒野猛烈燃烧着。

“塞西莉亚？是谁？”

安娅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该问的，她只是好奇，可对虹来讲这个名字又被复述了一遍，相当于在火堆里又添了新柴。

［一个朋友。］

虹觉得不满意，又把朋友两个字擦去了，重新写。

［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

……

……

“这里……就是出口了吗？”

经过了几天的行程，她们抵达了目的地，但是……艾莉尔和虹一眼望去，面前却只有一潭金色的湖水，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里就是所谓的战场？

骗人的吧？

“你果然在骗我们！”

艾莉儿握紧刀柄，怀疑安娅将她们带到这里是不是另有目的，而虹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无法移开视线。

“你看不见？唔……普通‘人类’和诸神并不存在于同一个次元，这也正常。”

安娅看了一眼虹，脸上嘲讽的意味更浓。

拥有“神躯”的人就不一样了，前方等待着她们的是什么，想必虹看得是一清二楚。

“总之，继续向前的话，你应该就可以看见了吧？”

“太荒唐了，我从开始就不应该相信一个恶魔的话！”

已经够了。

艾莉尔总都觉得这个恶魔在给她们设圈套，她一定另有目的，这里太平静了，根本不像个战场，甚至没有一点被破坏的痕迹，也看不到哪里像是出口。

被骗了。

她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想法。

就在此时，艾莉尔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她低下头看去，虹的手指向了前方。

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吗？

“你先过去，恶魔。”

“真是多疑！我可不会骗人，真伤心……”

安娅向前一步，踏进了湖水之中，然后转过身，朝向艾莉尔微微一笑，装模作样的回礼。

“你看，没有问题吧？”

艾莉尔将信将疑，紧紧握住虹的手，深吸一口气，看向身边的虹。

她将虹的沉默误以为是紧张，对她说道。

“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仿佛这句话带给了她勇气，艾莉尔下定了决心，双脚迈入到了湖水之中，就在刹那间，她眼中的世界被彻底的改变了。

猩红的颜色直接朝她扑面而来，伴随着尸体腐臭的味道，恐怖的嘶吼声贯穿她的耳膜，无数她无法形容的生物正在彼此之间相互厮杀。

到处都是混乱。

到处都是死亡。

她已经搞不懂怎么回事了，前一刻还平静的湖边景色，转眼就变成了令人疯狂的战场，她愣在原地，就像个局外人，不知所措。

也就在此时，艾莉尔突然发现，虹不见了。

“虹？虹？！！！”

“哎呀？真不走运，看来走散了呢！如果运气好的话，她应该会活着走到出口的吧？大概？”

安娅的表情似笑非笑，只是冷眼看着周遭的一切，平常吵闹的恶魔出人意料的安静下来，在呼啸着的狂风席卷中，对艾莉尔行了一个标准又优雅的提裙礼。

即使她并没有穿长裙。

“欢迎，然后，请活下去。”

(PS：虹腹黑，艾莉尔主角模板，安娅吐槽役，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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