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第二十三章
除夕夜的烟火很好看,扑簌簌于空中炸开,尾尾流星一般划破天际,在泼墨天空盛绽绚烂。
医院不让放烟花,事实上整个城区都禁止烟火,明令条款贴发下来到处都是,想看烟花还是要去郊区可以燃放的地方。提前录完节目,下飞机回医院打上吊针,肖战睡了好一会儿被王一博轻声喊起来,开车载了一后备箱的烟花,颠簸摇晃着去了能放烟花的地方。
“还是在北京啊,北京的郊区都开发得差不多了,你找的啷个地方能放烟花儿。”肖战瘫在车后座,额头紧靠着车窗,用余光看窗外的繁夜盛灯景色,没忍住用重庆话吐槽,侧头打了个哈欠,说话模模糊糊。“还没到吗?”
“快了,再半个小时。”王一博握着方向盘,开车空隙扭头看了肖战一眼,见他昏昏欲睡东倒西歪的模样,有些后悔说带他来放烟花。“战哥你,你很困吗?”
“嗯?”肖战颤抖着睫毛掀起眼皮,目光掠过王一博的发顶,晃晃悠悠意味深长。“还好吧,没多困,就是坐得时间长了我腰都僵了。”他说着比划了几下腹前的隆起,又把手放在上面呼出一口气。“确实太久了,小朋友都睡了,安安静静的我还不太习惯。”
“最近还挺乖,安静点比闹腾点好。”
“唔对。”肖战不置可否,拉了拉掉下去的毯子,闭眼踢了踢前座。“我睡一下,到了叫我。”
王一博找的地方确实偏,但是也很干净,冷空气入肺里,缭绕一圈又跑出来,哈气雾蒙蒙,从黑夜零星灯火里飘升起来,在炸开的烟花背景下一会儿没了踪影。
“我们太坏了,”肖战靠在王一博胳膊上拉紧衣领,宽大羽绒服下的腿又细又长。“这里这么干净,我们俩在这里放烟花,还放这么多。”
“你不觉得好看吗?”王一博磕磕他的脑袋,伸手过去揽住肖战的胳膊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抱紧实了才抬头。“天这么黑,烟花才绚烂多彩嘛,都是衬托出来的。”
“比如王老师这么好看,才能衬托出我的平凡?”
“你是又开始了是吗?肖老师?”王一博手下不轻不重地拍肖战的背,拍了几下又忍不住抱紧,手掌往前移,隔着厚厚的衣服摸了摸小朋友,摊平手掌放着,手背的骨节冻得有些发红,肖战把手递过去和他十指相扣——手心非常热,暖烘烘能烘干一堆潮湿羽毛。
“我其实,很久都没有这样看过烟花了。”过了许久,肖战才听到身后轻飘飘跑过来一句,语气好轻,却坠得重,磕在土地上都有沉闷的隆声。
他当然懂王一博的意思。先是异国他乡,后是独身一人,哪里有这种气氛,亦或是这种机会,能够完完整整地在空旷地方,在墨洗的夜空下,看完一整场烟花盛会。
和最眷恋的,最不舍的,最爱的人,看一场烟花盛会。
“是吗?”肖战笑,回头吮王一博的唇角。“那可真是太巧了,你哥哥我也很久没有看过了。不过不好意思,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以后都有安排了——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我们有安排了。”王一博笑出小括号,蹭他的头发。
满眼烟花色。
-
“不用叫他啦,他在录节目,录完了回来就刚好看到宝宝,用不着大家一起在外面等,我有压力。”肖战缩在床上,重重喘了一口气稳住声线,伸出汗津津的手揪了揪床前老太太的衣角。“妈你也别担心,只是早产一个月而已,医生检查过啦,肯定没事的。”
“可是这……”王老太太看着肖战拧眉屏气忍痛的样子实在是心里泛痛,压下身子给他揩揩眼皮上的水意,心疼地揉他胳膊。“痛不痛妈都知道,不告诉那个臭小子实在说不过去——都什么时候了他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还往外跑。”
“别打别打,我让他去的。”肖战动动腿,半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呼吸声变得闷,声音也隔着东西。“工作还是要继续啊,谁能想到——”
他突然没了声,压住嗓子抑止声带的颤抖,手缩在被子里用力攥住窝进去的被角,好半天才把眼角绯红的眼抬起来,阻止老太太的下一步动作。
“没想到宝宝这么着急,等不到开春。”肖战曲起膝盖抵住栏杆,把老太太放在床边的手握住,摇了摇闷声撒娇。“所以妈宁不要打电话给一博啊,我们都瞒着他,给他一个惊喜。”
说是惊喜,还不如说叫惊吓。吓的不是王一博,吓的是肖战。
“一博?你怎么突然……”肖战诧异地睁大眼睛看门口,刘海潮湿一缕一缕地趴在额头上,被他用袖子蹭了几下,像坚果耷毛一样凌乱,衣服被子揉皱皱,眉毛眼皮到脸颊,哪里都皱皱的。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打电话说呢,”王一博快步走过去,伸手进去握紧肖战放在被子里的手,汗津津又湿漉漉,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泡出来一样。“工作哪有你重要,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让妈打电话,你……”
他气得说不出话,眼眶变了颜色,好像瞬间回到那天,在楼梯口对质的那天上午,听肖战胡说八道欺骗他,震惊之余还有无尽的难过,苦涩带着腐蚀的酸,刺啦啦往下,直蚀到心底里去。
“别气,别气。”肖战忙着回握他的手,胳膊上都是细密的水珠,蹭在温度颇高的手心里一会儿就干掉了,肉贴肉的软和。“我没有把你当小孩,是我太紧张了,你们都在外面我有压力,就是你……”
肖战眨巴眨巴眼,懊恼地把头钻进被窝里,瓮声瓮气:“又不是你生,你懂个屁。”说着说着突然比王一博还委屈,腹底磨人的钝痛传上来,击得他的头也昏昏沉沉,耳朵里嗡嗡轰鸣,几十辆火车奔驰而过的震动,直能模糊看到王一博的嘴一张一合,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肖战好半晌才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湿漉漉的眼睫毛挂着水。他极容易出汗,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幸亏医院vip病房里有地暖,不然不感冒都说不过去。“你上来说,让我躺会儿。”
“没什么,”王一博的心疼大过生气,勾住肖战的衣服,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摸他肚子,紧致又有些发实,想来肯定不舒服。“就是问你想好小朋友的名字了没。”
“你怎么突然过来的?谁告诉你了?”肖战扯开话题问了一句,王一博扶着他起来,自己坐在床上,然后让他的头躺在自己腿上,腾开小毯子捂住他。
“妈打电话给我了,让我一定过来,还骂了我一顿。”王一博顿了顿,手放在肖战背后给他腾衣服,手底下的衫子好像能拧出水。“说都是当爸爸的人了,心里一点事儿都不放,还成天往外跑。”
“这不怪你,医生之前说小朋友可能会早点出来,我没告诉你。”
肖战枕在王一博腿上,说完之后不肯说话了,听王一博扯东扯西转移他的注意力。肖战整个人都缩在毯子里,疼痛让他有些颤抖,连头顶被衣服蹭起来的发丝都在前后摇摆,他微微皱眉,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脸也埋在毯子里,呼吸声透过毯子穿出来,闷闷的。
握成拳的那只手一直在使劲儿,手背上的青筋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凸显出来,但被王一博握在手里的另一只手却不动,只是被动又松垮地让王一博抓紧,一声也不吭。
熬过一阵漫长的疼痛,肖战拽着王一博的手,声音发虚:“你刚刚问我小朋友的名字,我没告诉你。”他说着又闭上眼,嘴巴埋在毯子里。“我其实之前想过让小朋友和我姓肖来着,名字都取好了,可是突然间你就属于我了,左右都要改名字,所以就不告诉你了。”
“可以的。”王一博的手摁在肖战的腰上,一下一下抚着,声音分外低沉稳重:“姓肖就好,叫什么都行,不用改。”
“真的吗?”肖战睁开眼看他,眸子里水光潋滟。“不行,还是要改。”
他很犟,一直到要进去了,也拽着王一博说要给小朋友改名字,一定要姓王。他说:“之前你不属于我嘛,我怎么起都可以,现在我都是你的了,名字当然要改,麻烦王老师在外面好好想想小朋友叫什么,不然没有名字的小朋友才不喜欢你。”
肖战不让王一博陪他进去,固执地要王一博在门口等,一直强调小朋友会非常快,唇色都发白的人眼睛亮稍,软软地吻王一博。
然后白色的门关上了,灯也亮红了。白色的门不厚,“嘭”的一声打在王一博的心里,摇摇晃晃撞得他站不稳,震天响声击打他的耳膜,扑通扑通鼓胀充血。
时间不长不短,看不见的钟表转着圈,秒针滴答滴答划过一个一个数字,每一下都能听见有树木发芽抽条的声音,或是高山泉水落岩石,嚓嚓砯砯,空谷回响。
王一博捏着手机,指节泛白,恍惚间看到红灯灭了亮绿灯,白色衣服的人从里面出来,手里推透明的小车,车里是一个好小好小的小包裹,一点点大,粉白色一团,张牙舞爪,好凶。
沉重倏忽撤走,轻飘飘让他感觉至于山之巅。
-
肖战醒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在睡。
他手旁是毛茸茸的黑色脑袋,不沉,肯定是王一博。床边是一个透明玻璃箱,里面躺着一个短短小小的小东西,粉色的,白色的,还有点黑色的顶,窝在软垫子里也不动,微微有上下起伏。
饱涨的满足感,从发丝一直蔓延到脚尖。
肖战侧过头,看没拉严实的窗。
他听到隐约有声,好似从深水谷底传出来的缥缈乐音,飘荡着穿越奔腾大川和流转四季,摇摇晃晃直冲山之巅,倏然跃至洋底,从冰天雪地里浮涌出来,带着远处高峰顶上的万年积雪,望看熹微天光攀过平川,一寸一寸照亮天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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