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即使是白季也有着不可饶恕的罪行

能力是什么？

是现代社会用来衡量你是否存在着可利用价值的标度。

是这个世界给予你在生存最强有力的手段。

是在他人眼中判断你是属于‘残次品’还是‘优质品’的依据。

总而言之，你的能力大小决定了你的价值，同时也决定了在这场不公平的竞争中，你是属于‘优胜者’还是‘落败者’。

就是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中。

你想要别人无差别地对待你，但同时你作为一个拥有‘能力’的人，对身边的人来说却是极度不公平的。你的重要性不可抹去，而他们，自然就变成了衬托玫瑰的绿叶，仅仅是因为你是他们身边名为‘朋友’的存在。

你的存在每时每刻都会伤害到他们，将他们置身于一个极度不公平的境地，久而久之，内心的天平自然会倾斜，名为‘友谊’的一叶扁舟，也会倾覆。

因此，你注定是永恒孤独的，朋友什么的对于你而言，都将永远扮演着被害者的角色。

“你说，什么是朋友？”

这是那时凛衣在樱花树下问我的问题。

十六年的时光，我也曾经拥有过名为‘朋友’的人，虽然说只是寥寥两个。

但结果，都一样。

“凭什么……”

他们口中都说出过同样的台词。

真是讽刺。

第一个朋友，是小学的时候。

由于家庭的原因，几乎没人敢过来和我交朋友，除了一个整天傻里傻气的小胖子。

孩子自然是没有什么功利心理的，他们想要的，只是自由自在，每天开开心心的生活而已。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他与我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少，下课后的课间，总是能看见他和别的孩子在一起玩耍，也许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会更为轻松吧。

就这样，我又变回了孤身一人。

小时候，父亲总是宽慰我说：“小季，不要总是在意周围的那些人，他们都是些不入流的残次品，而你，则是拥有着高智商的优质品，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所以，你要洁身自好，不要总与他们混在一起。”

在我的认知里我是没有必要拥有朋友的，所以我也从来没有亲自去交过朋友，或许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孤独。

每次，我都能从窗户外面看见白音与其他的一些孩子在院子里玩耍，而我，则必须待在房间完成父亲布置的任务。

渐渐地，我也不会再朝窗外望去。

我从父亲那所学到的社会生存之道，便是不择一切手段，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只因为你是高于其他人的优质品。

就这样，时间一直到了初中。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环境，有一群全新的同学：李昂，夏奈，柳诗雨。

虽然和我又没什么关系便是了。

但是，我又碰上了一个笨蛋，那个叫李昂的家伙。

社交能力极其低下的我没能拒绝李昂的邀请，开学第一天，便和他们玩到很晚，即使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而已。

但那真的只是存在于记忆里的感觉。

虽然回家后被父亲狠狠训斥了一顿，但真的很开心。

也许，我也可以再次拥有这种名为‘朋友’的人。

在我逐渐与李昂进行着普通‘朋友’的生活时，我麻痹了自己，我忘记了，无论我怎样回避但最终都会伤害到我身边的人。

两年前。

平真初中。

我，初中二年级。

“凭什么!”

李昂气的额头青筋暴起。

“两年了，凭什么做什么事情都是你比我们强，每次考试比赛都是你赢，老师对你也是特殊照顾，还每次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装给谁看啊！”

说实话，我对那些司空见惯的东西是真的无所谓，并不是假装的。

李昂的嘴角逐渐抽搐了起来。

“你不是不和别人打交道的吗？我不是你唯一的朋友吗？那为什么，为什么诗雨她会喜欢上你这个性格阴沉的家伙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反正你已经习惯了对吧，那种无论做什么都比别人强的感觉，别人辛辛苦苦做到的事，你只需要耗费一点点的精力就可以做到。”

李昂哽咽了一下，接着说道。

“要不是夏奈告诉我，我到现在都还像一个傻子一样当着你的面给诗雨献殷勤。”

“但据我观察，夏奈是有很大的概率喜欢你的。”

“我又不喜欢她，我想要的只是诗雨一个人啊！”

夏奈和柳诗雨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她们之间无论有什么心事都会互相分享的。

从这一刻我才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只会给他人带来伤害与麻烦的家伙。

所以我才会讨厌麻烦，才会选择排斥别人。

像我这样的人，就不配拥有朋友。

“我会把这件事解决的。”

我决定好了，将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这是最后一次让别人因为我而受伤了。

我也想到一些更好的解决办法，但它们却都不够完美，因为我，需要为此付出代价，这样的话，李昂心里也就可以平衡了吧。

我也可以减轻一些内心的罪恶感。

……

友谊真的只是我的贪婪吗？

在实施计划前我一直在内心反问自己。

确认过了，柳诗雨已经从教职员室回来了。现在动手的话她应该可以直接看到这一幕。

放学后十分钟。

柳诗雨被叫去教职员室估计是挨了什么批评。

李昂依旧伏在桌子上暗自烦恼，由于接下来还有社团活动，教室里的同学并没有离开多少。

夏奈也在。

时机正好，可以开始了，告别曾经的自己的谢幕演出。

我深吸了一口气，依旧保持着自己那一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缓缓走到了夏奈面前。

那是初二的夏天。

“我，我，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富含感情。

夏奈显然让吓到了，整个教室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啊……那，那个，白季，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好好学习比较好，所以……现在……”

她说话磕磕巴巴，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果然是拥有着令人厌恶的体质吗，就连第一反应都是毫无保留的直接拒绝。

“这是……什么意思啊……”

还得将场演出继续下去。

“就是说，对不起，我，我不能接受，那个，不是说你不够好，只是我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对待，而你在班上又不怎么说话，突然这样子我，我也很困扰……”

啊，套路一般的台词，就好像有人给她早早排练过一样。

“而且”。

夏奈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音。

她咬了咬嘴唇，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而且，好像还有别的女孩子喜欢你。”

看来，得我先开口了。

“柳诗雨吧，我知道。”我的语气逐渐得意了起来，周围的视线也逐渐炙热了起来。

反正一直都是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回到从前了而已。

“那个女人怎样都无所谓啦，她喜欢谁那是她的事，和我又没什么关系，况且，谁会看上她呀，要被她表白？咦——我想想都恶心。”

我无论从语言到表情，都在努力诠释着一个人渣的形象。

话还没说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是夏奈动的手。

李昂也愤怒地冲了上来。

“你这个混蛋!”

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我被击翻在地。

“我真的看错你了白季，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一个名副其实的人渣!”

周围的叫骂声连绵不绝。

我侧过头去，发现教室门口站着一个浑身颤抖着的女生，睁大了早已泪流成河的眼睛看着我。

柳诗雨，看来她听见了一切。

这样就能圆满落幕了呢。

我躺在教室的地板上，他们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只知道自己被拒绝了这个事实，柳诗雨听到了全部这个事实，我的计划成功了这个事实，我又被抛弃了这个事实。

我一直以为旁人对我而已怎样都无所谓，但那一刻，眼角有个不明意义的水滴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来吧，都厌恶我吧，都指责我吧，将你们的愤怒，不满全部发泄到我身上吧，反正我怎样都无所谓，反正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从今天起，你们的世界里就再也不会存在白季这个人。

你们将再也不会因为我的缘故被伤害，就再也不会因为我而受到不公正待遇，也不会因为我而缠上那么多麻烦。

“马上就会迎来一个没有我存在的崭新的明天了。”

……

“呃……那个，我不是他男朋友，不要误会了，不过，你也没必要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吧。”

“那你是什么人？”吕翔站在几级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呃……新来的转校生？”

“新来的就敢这么猖狂，我的女人都敢抢？”

“不是，我不是说了……”

“闭嘴!”吕翔怒吼道。

难道这个学校的人都不喜欢听人把话说完的吗？

“怎么夏奈，现在已经堕落到随便抓一个新来的转校生都能当你的男朋友了吗？”

“你这么说就好像你连我都不如哎。”

“新来的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夏奈着急到眼角泛起了泪花，死死地抓住我的左臂，藏在我的身后。

“呃……那个，虽然我没资格说话，但我想强调一遍，她刚刚是说我是她的男朋友，够清楚吗？”

“你刚刚不是说你不是吗，啊？”

“那是刚刚，现在是了。”

我转头对夏奈说道：“之后记得分手啊。”

夏奈抹了抹眼角。

“对不起啊，白季，没事的，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刚刚太着急了，所以才……”

真是的，所以说女生这种生物我真的搞不懂啊。

“那我走了。”

“嗯。”

我刚打算转身离开时，吕翔开口了。

“你们两个，玩我呢？”

我真的是搞不懂他们的思维方式，真的就蠢到这种程度了吗？

“好，既然如此，你们两个都给我等着，我保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说罢吕翔一把搡开我俩，气呼呼地离开了。

说实话，这次轮到我不理解了。

“吃不了兜着走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要给你点厉害瞧瞧。”夏奈望着我“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哦——原来如此。”

哎？!

不是已经和我没关系了吗？夏奈亲口说的我可以走了的呀，那为什么还要扯上我呢？还说要收拾我什么的，这个男人还真让人难以理喻。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傻乎乎的时候呢。”

什么叫作‘傻乎乎’……

“我就当是表扬我了。”

“嗯——那恭喜你猜对了。”

忽然，夏奈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天台。

挥手招呼我上去。

温暖和熙的阳光洒在我们的身上，夏奈低着头，微风拂来吹起了她的发梢。

夏奈缓缓弯下了她的腰。

“白季，对不起，一直以来是我错怪你了。”

我没有作答，只是默默地站在那。

“大家当时都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就做出了冲动的举动，其实事后我和李昂，柳诗雨我们几个都聊过，大家都觉得，是错怪你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听夏奈讲下去。

“我也之后一直想找你道歉，没想到突然搬了家，毕业后也找不到联系你的方法，被孤立的感受一定很难受吧，如果是我话，估计连几天都称不下去了呢，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说完后夏奈又缓缓直起身来。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错怪我了呢，万一我真的是个人渣呢？那你的道歉岂不是白费了。”

“不会的，毕竟能做出这么极端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只有白季你了呀。”

夏奈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我，阳光洒在她脸上，仿佛一个甜美的天使。

“你有时候其实还是蛮可爱的嘛。”

夏奈顿时羞红了脸。

“你，你，你胡说些什么啊！”

我没有告诉她，其实她是第一个跟我道歉的人，至于李昂他们，估计也只是羞于开口罢了，也有可能还是对我充斥着怀疑。

嘛，反正都无所谓了。

这么看来，我眼前的这个女孩，还真是简单呐。

之前一直害怕面对这件事，一直选择了逃避，或者，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一声“对不起”吧。

但我并没有打算改变我的人生理念，从今以后你们依旧过你们生活，我也继续过着我的生活，互不干扰。

对于我而已，青春什么的仍旧只不过是一份幻想罢了，我将继续我一个人的平静生活，毕竟，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人干扰到它，我的青春才不需要什么喜剧，我只要平平淡淡地度过这高中就好。

但我忘了，就目前而已，还有一个麻烦阻碍着我。

这是第二天的放学后。

黄昏的光辉洒满了校园，伴随着樱花般的片片飞舞，勾勒出一副唯美的景象。

但我此刻，却被吕翔一伙人团团围住。

真是的，麻烦又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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