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塞勒姆的死胎

金色的海浪，随着微风起起伏伏。

“这、这就是我们圣阿特亚加最富有特、特色的小麦田！”

满城美纱小脸羞红。

她用她那葱根似的十指，捧住正在冒蒸汽的脸颊，内心早已经天人交战：骗、骗人吧！这个男的，长得实在是太帅了！简直就像是二刺螈冻鳗里才有王子殿下嘛！

等等！

男人！

可是我们学校，不是女校来着吗！？

满城美纱警觉地抬起了头，可是一看到那仿佛从歌剧里走出来的优雅酷哥，她便立刻昏了头，千言万语的质问全都噎在了咽喉之中，最后只能小脸冒着蒸汽，小声嗫嚅地问道：“唉……那个……先生，您是要去我们圣阿特亚加女子学院吗？”

“嗯，没错。”

罗夏得体的眯眼微笑着，只要他不犯病，便是天下帅哥的终极范例，只要和一位性取向为直的异性（或者不那么直的基佬）对视十秒钟，便能立刻让对方堕入爱河。

好吧，这么说多多少少有点夸张，但是至少，对付这种思春期少女，只需要一句“不如我们那个吧”，便足矣攻破她的心房，令人神魂颠倒。

不，不可以！这可是青春搞笑纯爱小说！那种东西，是不允许的！

所以，罗夏只是笑了笑，然后说道：“不必紧张，我是新来的……嗯，保健老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欢迎你来到我们圣阿特亚加女子学院！”美纱嘿嘿一笑，脸颊攀上了一层健康的红晕，看上去健康又清纯，“唉，你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学校名字的由来吧？”

“嗯，洗耳恭听。”

接下来，便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背景知识介绍。

罗夏将要任职的这间学校，是由一位名为罗莎莉塔·阿特亚加的修女，资助 兴办的一所私立女子教会学院；圣阿特亚加学费高昂，校风严厉， 除与普通高中相同的文化课外，学校还会开设形体训练、朗诵、诗歌鉴赏、舞蹈、礼仪等提高现代社会女性整体素质的课程，以致力于培养优秀的、拥有高贵气质的淑女中的淑女。

而这种教育方针，自然需要构建出一座巨大无比的玻璃温房，才能保证这些精心培育的名门闺秀，不被外界的浊气所玷污，所亵渎。

这也是为什么，罗夏会和穿着学生制服的满城美纱站在空无一人的公交站台前，毕竟通往玻璃温房的南瓜马车，也只会在月末的那三天，每隔六个小时才发出一辆。

一阵带有晚夏燥意微风吹过，金色的海浪一阵躁动，沉沉浮浮，过于饱满的麦穗让秸秆拱起了腰。

看上去，简直像一条条拱起脊背准备蹦跳到你身上去的……蛆虫。

罗夏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好一阵子，然后朝美纱露出、那种诚恳地，让人心生信赖的笑容，说道：“所以说，这些麦子，都是我们学校种下的吗？”

“嗯！这是因为阿特亚加修女的故乡，是一个盛产小麦和羊毛的地方。”美纱张开双臂，笑着转了一圈，漆黑的修道制服裙摆就好像蝶翼一般纷飞着，“所以啊，我们学校百分之八十的面积，都种上了小麦，对于这个寸土寸金的岛国来说，很稀奇对吧～”

“的确稀奇。”罗夏看着那起起伏伏的金色海浪稍稍皱了眉头，镜片背后的紫罗兰色瞳孔愈发显得明亮和深邃，表面的平和微笑之下隐藏着没人能够察觉的锋利和疯狂，“只不过，这些小麦，怎么都腐烂了啊。”

确实，日光底下那大片的金色乍一看刺眼又华贵，但只要你仔细一点去观察，在狂乱的金色海洋之中，便会升腾起大片大片的腐败黑色斑点。它们从你的视觉死角一点点开始往你的视觉中央汇聚，挤压，就好像肉质咽喉管里的脓肿和血泡，糜烂不堪。

漆黑的溃烂升腾起了血色，邪恶又污秽，若是凝视，这片黑就会覆盖渗透你的视网膜，然后化作了蜂窝状让人密集恐惧的虫洞，里面掉出一条条肥胖的白蛆，咀嚼你的神经末梢。

这一大片的小麦田，都染上了这种腐败。

满城美纱抬起右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方搭了一个凉亭，环顾了一圈之后，发出了小小的惊呼：“真的唉……”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她稍微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绞着两根食指小声的说道，“我们学校毕竟太大啦，占地差不多3000公顷的土地大部分都是麦田，又不是农业学校，没有专业收割器械，只好让麦子烂在地里啦～”

“原来如此，那还蛮可惜的。”罗夏笑道，“但是我要纠正一点，这并不是因为过于成熟所导致的腐烂哦。”

“唉？那是什么？”美纱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满是好奇。

“这是麦角菌。一种禾本科牧草的常见的传染病害。”罗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看到那些黑漆漆的腐败结块了吗？那个东西，是被称之为‘麦角’的名贵中药材……”

“同时，它也拥有着剧毒。”

“剧、剧毒！？”

美纱下巴微仰，嘴巴张了开来，她浓密的睫毛抖动着，而两柄黑刷子之下，介乎于液体和固体之间的深褐色的果冻眼球颤动着收缩了，看上去很不敢置信的样子。

“没错，剧毒。能够带来幻觉，也会引发肌肉痉挛到剥落，在癫狂与痛苦之中哀嚎着死去……比较出名的事件大概就是塞勒姆审巫案，明明是误食了麦角菌造成的悲剧，却有数百人被捕，二十人被绞首。”

觉得塞勒姆很耳熟吗？是的，就是诸位宅宅的钥匙孔老婆——阿比盖尔的出处。如果你们能够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年代，甚至还有机会吃上一块，混着少女尿液烤制而成的女巫糕。

“好、好可怕……”

美纱露出了一个怯懦的表情，好像连内脏都因为紧张而紧缩在了一起，方才的话题，对于一个脑袋空空只容得下明星八卦和恋爱话题的女子高中生而言，实在是有点过于沉重了。

不过幸好，身后传来一阵发动机运转的轰鸣，打破了这寂静的尴尬。

公交巴士，靠站了。

“好了好了，先上车吧。要是错过了这一班，就又要等六个小时了。”

“是、是的！老师！”

上了车，罗夏依靠在窗边，看着那不断翻滚的腐烂黄金，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要知道，麦角菌，也是一种历史相当悠久的下胎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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