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四)
元仲辛自是扰乱人心的好手,他游历世井,看遍人情世故,却也弄不懂赵简同王宽之间的矛盾。一个是心思暗生却偏要舍去情愫,另一个嘛?另一个便更好笑了!
想他同王宽同窗数载,却也不知他是个如此有趣之人,竟也如此配合赵简,一再掩饰自己的心思。实在有趣的很哪!
也是,他若不是成心要做世人眼中的那端方君子,只怕是个魔头也不一定。
元仲辛轻笑,轻轻翻了翻衣裳的灰尘,便看见受了他一番刺激的赵简立在牢门外左顾右盼,心神不定。
他倒也不揭破,索性含了根细草,躺坐在铺好的稻草之上,神情悠哉。
“呦!嫂嫂啊,真是稀客稀客!怎么?有何指教啊?”
赵简摸索着手掌,险些竟被他气笑了,她深呼了一口气,平淡开口道,“我打算进矿洞里面查探一二。”
“你疯了!”元仲辛一下子惊坐起来,连眉头都皱了。
“眼下矿洞里面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这贸贸然进入,不等于送死吗?不行,我不同意!我认为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是,便是把这里的情况,尽快传递出去!”
“那你找到门路了吗?”赵简的话问懵了元仲辛,他看见赵简红了眼眶,却是一脸坚韧,“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元仲辛,我很担心王宽……担心小景他们……”
少女的声音顿了,这一次她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却不习惯地红了脸,不忍直视元仲辛的目光。
元仲辛先是一愣,继而又笑了起来,他忽地有些莫名的失落,却依旧为着不知生死的好友高兴。
“也罢!嫂嫂之命,小弟怎敢不从啊?”他朝着赵简挤眉弄眼,煞是调皮,心里却渐渐沉了下去。
他忽然明白,打从第一眼看见那个盛装而来的花魁开始,他便对赵简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不自觉间被她吸引,只是因着欢喜冤家而不自知,如今,是该清醒了。
他不经意间微微退后一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派君子之风。
*
矿洞阴寒,入手之处皆是湿冷的,赵简好不容易躲过了洞口成群的蝙蝠,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她一步一趋,慢慢摸索向前方,忽地听到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一下子警醒了起来,立在墙角。
来人的步伐很轻,靠近的趋势却是越来越明显,她不由得提心吊胆,开口问道,“是谁?你究竟是谁?”
来人未语,赵简更是紧张,直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他走了过来。
“王……”
话尚未说完,她便被来人一把揽在怀里,赵简微微挣扎,却感觉到来人熟悉的感觉,原来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王宽。
“阿简,你终于来了……”王宽的声音依旧清朗,却隐隐有些隐秘的情感。
赵简的心忽地喜悦起来,像是一直沉在心底的大石终于落下,而后,她又清晰地觉察到自己的心,动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像是被人揭破了结局,只能注定相夫教子,了此残生。
“女子为何就不能和男子一样,建功立业,兴国□□?”
“世间万物阻我,不死便不屈!”
赵简突然变了脸色,将王宽推了推,“王宽,你逾矩了。”
后者慢慢收了手,微微落后几步,任凭身上一身破旧囚衣,依旧是谦谦君子。
“失礼了。”
见此,赵简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开口问道,“王宽,你们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完全失去消息?”
王宽未答,似乎是从她嘴里听到了心急之语,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轻声道,“你跟我来。”
地牢里,薛映一身是血地躺在干草上,而胆小的小景正一边照顾他,一边四处观望。
她一看到赵简,第一反应不是喜悦,反而是因着两人相握的手激动不已。
“赵姐姐……你们!你们居然……啊啊啊啊!我就说了嘛!一定会成的!”
薛映头疼地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傻姑娘啊!现在可不是你花痴的时候啊!果不其然……
“闭嘴!”
“闭嘴!”
两声呵斥同时传来,赵简尴尬地甩开王宽的手,很是疑问,实在是不清楚另一声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王宽掩饰自己的怅然若失,回道,“是那个神秘人。”
“抓住你们的神秘人?”
“是。非但如此,如果我们离开,必死无疑。”
聪慧如王宽,早已听出了赵简的未尽之言,不仅如此,他还将一张汗巾作为线索交于赵简,安抚道,“阿简,我等你来救我们!”
*
赵简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恍恍惚惚出了矿洞的,只是面对着元仲辛的时候,她突然又理性了起来,主动分析了眼下的情况。这一次,她从元仲辛的眼中看到了赞许,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意味。
不过,眼下的情况,倒也由不得她多想,一番商讨,他们便敲定了计划,在此进了矿洞。
这一次,元仲辛的机智与人脉帮了大忙,他们顺利地同汴河船工长素星桥定下了盟约。
时辰已到,传道带领犯人冲出牢城营,他们看到素星桥一行人并未动手,这才得知他们已上当受骗,且元仲辛早在之前的□□上做了手脚,犯人们根本就没有兵器可用。如今他们已无路可退,传道只好下令上前一博,是生是死就看今日一战。
就在犯人们正在做最后的拼博厮杀的时候,丁二现身在了元仲辛与赵简面前。原来,挑起脱狱之乱,暗中操控着一切的人是丁二。
丁二本是夏人,开封夏军暗探都以他为首,此次是奉了父亲的命令,前来毁了大宋的根基,可如今他已认识到此路不通,故决定回夏东山再起。
赵简自觉受了蒙骗,难免盛怒,只是丁二身手了得,他当着元仲辛跟赵简的面离开了牢城营。
这一场乱斗下来,犯人们都被厮杀,唯剩下传道与副营长,传道当着众人的面杀了副营长,随后自杀身亡。原来,传道从始至终都是丁二身边的人,他们的计划便是让丁二顺利离开牢城营,其余人全是陪葬。
*
牢城营的事情告一段落,掌院陆观年此次也十分意外牢城营除了有大辽暗探之外,还有夏的暗探。
陆观年单独召见七斋的成员,想问问他们对牢城营这段经历的看法。
首先问到的是小景,她不自然地红了脸,自觉自己拖了后腿,“小景认为牢城营里功绩第一便是赵姐姐跟元大哥了,最无能的,便是我跟衙内了,我们非但没能帮上忙,反而险些拖累了大家。”
薛映也同样认为功绩第一的人是赵简,最无能的是韦衙内。
韦衙内却反驳道,“学生认为功绩第一的人当属元仲辛!至于最无能的人嘛,便是薛映!没帮上忙不说,还受了伤!”
“你!”
“怎样!”
赵简静默,她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看向没有发言的王宽。
王宽依旧是君子之风,他摇头制止了薛映与衙内的争执,道,“学生认为七斋成员并没有最无能的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
“赵简,你呢?”
“学生不敢自认为是功绩第一人,也不知如何分辨最无能之人。”
陆观年意外于赵简的改变,又问起了元仲辛。元仲辛轻笑,环顾四周,“这功绩第一嘛,很明显不是赵简吗?何必问我?”
一向傲气的元仲辛投给了赵简,这让陆观年更是意外,他摸了摸胡子,故意停顿了一下,又道,“牢城营的事情,枢密院很不满意,你们虽然成功完成了任务,但是所有人都犯了错。按照枢密院要求,七斋必须要裁撤一人。本院之所以让他们选出最差劲的人,便是让最差劲的人离开秘阁!既然,此次投票结果,衙内和薛映并驾齐驱,你们二人便自行选择出一人离开秘阁吧!”
韦衙内不愿丢了义气不肯选择,可薛映犹豫了半天,却道韦衙内在牢城营的事情中一直置身事外,韦衙内应该离开。薛映的选择令韦衙内愤怒不已,韦衙内气得想对薛映动手,好在元仲辛及时出言阻止了二人,称他们还有功绩在身,他们七斋的每一个人都不应该离开。
原来,元仲辛一早便知道了素星桥跟大辽暗探关系暧昧,大辽暗探是素星桥所杀,素星桥不仅找到了密文,还从其他大辽暗探口中逼问出了大辽暗探的据点,且素星桥身上还暗藏着另一份密文。
赵简顺利地从素星桥身上搜出了密文,因此陆观年同意七斋成员将功抵过,衙内可以继续留在秘阁,可他却要求衙内必须交出斋长的位置。而他思索再三,便将斋长之位转交给了赵简。
这份望外之喜,令赵简很是高兴,看着赵简欣喜的模样,元仲辛忽然发现自己又中了王宽的算计!
王宽早就知道衙内是自己选定的傀儡,而他却只字不提,只待赵简征服了自己,衙内又刚好犯了错。这样的情况,仅凭衙内一人,又如何能保得住斋长之位?
元仲辛朝着王宽投去见色忘义的眼神,后者却只是兴趣缺缺地瞥了他一眼,便又是一身正气。
元仲辛险些没被气得倒仰,好你个重色轻友的麒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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