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坟的故事

“班花凉了啊。”“啊，凉了啊。”

……

“唉——”“唉——”

“去那边歇歇吧。”

我和阿莱倚着坟头坐下，很默契地一声不吭闷头抽着烟，当然以示礼貌我们在坟头上也插了一支。

班花徐文文死了，当初她生病请假我们都没多在意……这也是当然的吧，人活一辈子生病没有上千也得个百十来回吧，况且徐文文还这么年轻，生个病啥的有谁会特别在意啊。

不过……这次是真的大发了，徐文文得的是急症，住院两个月后治疗无效死亡。

……操！那可是一班之花啊！我们这个破烂学校本来女生就少，长得好看的更是没几个，班花这种存在可是每班仅有一个的镇班之宝啊！

要真的只是这样就好了……

身为当下的班级害虫，未来的社会人渣，徐文文是除了燕子外唯一会对我笑的女生，干净、纯洁如雪莲花一般。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那笑容了，我心里就像是空了一大块一样。这么说吧，如果死的是阿莱，我可能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徐文文的死，却让我好几天都难过的吃不下饭。

“唉——”

叹了口气，闲得蛋疼的我们站起身研究起那块立在坟前的墓碑。

石碑很简陋，碑文很少，只刻着：亡父王兴鸿之墓其妻刘氏长女王楠。

还真是人丁零落啊……

在那两天后还是三天后，镇上又有人死了，人们把她从河里捞出来时我和阿莱也在场，是徐文文的妈妈。

我们呆呆的看着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宛如水鬼的她，被动地听着周围大妈们的八卦。

“唉——王兴鸿家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呀。”“真是，什么事儿都能被他们家碰上。”“楠楠这孩子也是苦啊，老公跑了，自己一个人好容易拉扯大孩子，孩子还没了。”

王兴鸿…楠楠…班花的妈妈叫……王楠！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不得不把这些事八卦清楚了。

大妈们好像对这些事很忌讳，我刚偷听了两句她们就又扯到别的事上了。之后在我的再三询问下，她们终于说出了——“打听这干什么？跟你们有关系呀？！”“大白天不去上课跑出来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胚子。”“都是不让大人省心得主。”——这种话。

………………我靠靠靠靠靠！！！！！！要不是看你们是老年人我早一脚踹过去了！谁他妈规定白天就得上课的？假期懂不懂？懂不懂！

憋着一股子气的我和阿莱离开了案发现场，努力了两天后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慈祥和蔼愿意把事情讲给我们听的美丽老奶奶。

从她那里，我们知晓了事情的全貌……

“王兴鸿祖上是地主，解放后就给批到了，那时王兴鸿还没出生。

“地主的后人在那年月过得不容易，头上顶个黑五类的名头，到哪都受排挤。王兴鸿是他们家的独苗，特别争气，那时候他在镇上挺有名气，是个百艺通，啥活都会干。但就因为他是地主后人，到底没活出个名堂。

“媳妇生下楠楠就走了，他辛辛苦苦把楠楠拉扯大，却在楠楠十八岁那年病倒了，治不好。他说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死前能亲眼看见楠楠出嫁，那就是死而无憾了。

“楠楠是个大孝女，那时她家穷，又有病人，没人敢娶。楠楠也是急坏了，放话说：‘只要有人肯娶，不管是谁都嫁’。后来就是文文她爹徐文强把楠楠给娶了。那个徐文强不是个东西，整天吃喝嫖赌还让楠楠养活他，文文一岁那年他跑了，跑到外地躲债，再没回来。

“楠楠一个人又带孩子又还债，这两年才还清了，家里供文文上学没什么积蓄，偏偏在这时候文文又得了急症。送去医院抢救病情算是稳定了，但得立刻动手术，不然孩子还是危险，楠楠到处借钱，凑了两个月也没把手术费凑齐，耽误了手术，文文就没了。”

老奶奶拉着我们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从她家出来时天都黑了，我和阿莱索性也没马上回家，在地里闲逛散心。

又倚着王兴鸿的坟头坐下，我和阿莱一言不发的抽着闷烟，当然没忘也在坟头上插一支。

休息够了，我们起身离开。

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安排，木已成舟，我无法改变什么，也不会说会把徐文强那混蛋找回来认罪这种大话。但我会永远记住这件事，记住曾有一户人家被世界残酷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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