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之物

“............”

已经过了外出部队出发的时间。所有人都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也包括悠和煦。

平时老是吵吵嚷嚷的两个人，现在极其罕见的谁都没有说话。弗拉德安排给他们两个的事情，是给族群的老人和小孩子帮忙。这两人扛着装着粮食的布袋，沉默地并肩走在路上，不知道分别在想什么。

目的地的屋子已经到了，是比三个人的住处还有些年份的旧黑木屋，坐落在营地的边缘处。两个人停下了脚步，打算先去敲门。

“那...那个......”

悠听见了这怯弱而稚嫩的声音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自己身旁。

“是弗拉德哥哥让你们来的......吗...？”

是一个才到悠的膝盖的小女孩。同样是血红色的双眼，但是她有着看着非常舒服的淡粉色头发，让悠想到了她以前在春天见过的樱花。在这个植被全变成了黑红色的世界里见到这样的颜色，悠不自觉地陷入了一会回忆。

“是，这里是卡蜜拉夫人的家吗？”煦友好地蹲了下来，笑着问这个女孩。

“啊，对！”女孩也笑了，“我叫莉莉丝！这是我和婆婆的家！大哥哥大姐姐叫什么呀？”

“悠。”

“我是煦。弗拉德让我们过来这里，可以进去吗？”

女孩笑着点头，便跑到了门前，麻利地压下比自己的头还高一些的木制把手，吱呀地推开了门。

尽管是白天，由于采光并不好，屋内依旧是很暗。在莉莉丝的带领下两人才不至于摸黑前进。走过一个放着方桌和摇椅的房间，莉莉丝停在里屋门前，敲了敲门便打开它进去了。

“婆婆！”女孩扑进了屋里人的怀里。

那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绣上美丽花纹的长裙，坐在屋里的床边。见莉莉丝进来，慈爱地摸着女孩柔软的头发。

“婆婆，他们就是我昨天和你说的人！弗拉德哥哥说让煦哥哥和悠姐姐今天开始帮我们的忙哦！”

“...哦？”卡蜜拉夫人抬头看着二人。慈爱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不见，甚至用着有些警惕的犀利目光刺着他们。

“呃......您好！弗拉德让我们来这里帮忙还带了食物过来...”煦被看的心里有点发毛，转头用手肘碰了碰悠暗暗说：“悠你也说点什么啊...！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啊...”

“我也不行啊笨蛋！”悠也暗暗回话，“我和女性的交流经验可是零啊！老人小孩更不会了！”

看着两个人慌乱地对话，卡蜜拉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拍拍莉莉丝的肩膀说道：“好了，孩子你先出去，我有话想跟他们说。”

莉莉丝点头，乖巧地起身，一下子功夫就从刚刚反应过来的两人之间溜出去了。直到听见外面大门关闭的声音，老人才开口。

“你们把东西拿走吧，留下给莉莉丝的份就行了。”她说道，“回去跟弗拉德说，不用再顾忌我这种活不了太久的血族，把食物留给他们才更合理。”

“欸？您这是什么意思...”煦疑惑地问。

老人也缓缓站起，向二人走过来。

“两百八十四年。”卡蜜拉夫人解释，“我已经活了两百八十四年。这个时间已经超过了历史上任何一个血族的寿命。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让我天天吃的到饱饭，却让年轻的一代饿肚子，这种做法难道不是得不偿失吗。”

语气是陈述句。悠记得昨天伊丽莎白和她提到过，布鲁赫血族的平均寿命约是二百年。像她还有该隐弗拉德已经活了五十多年，塞特那样的则是活了一百多年了。若真如卡蜜拉夫人所言，那她的的确确是非常长寿了。

“弗拉德很优秀，在很多方面上。”老人继续说，“但是在这方面还是太天真了。留我这种什么都做不了还吃白饭的人百害无一利。该隐那孩子也是，应该让弗拉德纠正下这个缺点才是。”

“......为什么？”

问的人是煦。悠瞥见少年的肩膀在些许的颤抖。

“您...您明明有莉莉丝那样的亲人，也有人会想到您还会思考怎样照顾您。”

“您明明拥有这些，都不愿意活着吗？”

不知是在质问，还是在发怒。

“......”老人沉默着，血红的眼睛黯淡无光。这几秒的沉默，煎熬地像是能把人的内脏搅得混乱不堪。

“现实是很残酷的，孩子。”卡蜜拉夫人的目光变得柔和了，“我不知道你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我已经没有能力为我的同胞做出任何事情却能得到这么多，而那些每时每刻都在奉献的人却得不到应有的那份。你不会觉得这过于不公吗？让我活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就算是这样...！”煦连带声音都激动得有些颤抖，“我也不觉得人活着会是错误的！”

放下了重重的布袋，煦转身就出去了。

“喂......”悠还没完全弄清楚发生的事情，也只好放下粮食，对老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也跟着他出去了。

卡蜜拉仍旧站在那里。即使头发花白，脸上爬满皱纹，她的站姿举止依旧优雅而美丽。

老人低下了头，看着二人留下的东西，独自地站着。

布鲁赫血族的粮食是从一种植物上摘取下来的。在营地里有一片田地整整齐齐的种植着。看起来有一点像是黑玫瑰，代替刺的部分它会长出类似米粒的红色果实，顶上开的花也是可以食用的，头一天伊丽莎白给他们泡的茶水也是用这个植物的花瓣。煦什么都吃惯了没有感觉，悠是挺不习惯这个味道的，按她的说法就是有一点像是血和泥土混合的草味。不过好在悠以前也有特别训练过不用进食只需保证水分的长期活动，她倒不会太在意饥饿。

不仅仅是给卡蜜拉夫人送食物，悠和煦决定分头行动，毕竟还有其他地方的老人的住处也得过去送。尽管悠说了不需要，莉莉丝还是跟着一起工作。小小的身体也能提的动一袋粮食，悠看她也是认真的想要做事，就让她跟着了。

“我可是很厉害的！”莉莉丝自豪地夸起自己来，“之前让大家试学Sânge【绽血】的时候，该隐哥哥都夸我特别厉害！说我将来一定也能当外出战斗员！”

“你将来想出去吗？”悠问道。

“嗯...与其说是想出去不如说，我也想快点帮到大家！”莉莉丝笑着回答，“弗拉德哥哥真的很辛苦，以前他经常笑的，当上族长后总是在愁些什么事情...啊当然不是说不想他当族长啦！要是我能快点长大是不是弗拉德哥哥也能轻松一点呢.....”

“这样啊......”悠应了一句，又问她，“莉莉丝，弗拉德当上族长前血族是什么样的？”

莉莉丝苦恼地冥思苦想：“...唔...弗拉德哥哥当上族长前...我记得很模糊了......我的双亲就是那段时间里去世的。”

“欸？为什么？”

“我的双亲都是外出战斗员，因为被食尸鬼攻击染上了病毒，大家无可奈何，在他们彻底感染前先杀死了。”

悠愣了一下。

然而女孩只是陈述着，陈述着她已经完全接受了的悲伤的事实：“弗拉德哥哥那个时候也是和我的父母一个队伍。他当时非常非常伤心，在手术室的门外跪在地上哭。塞特抱着还不知道什么是死的我也在哭，哭着不停地和我说对不起，没能救下他们，对不起。”

“......”悠听罢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抱歉，让你说这些。”

“没事，我还有卡蜜拉婆婆一起，现在也生活的很好。”莉莉丝微笑着抬头看她，“那悠姐姐呢？我之前就想问了，悠姐姐真的是穿越过来的吗？”

“是啊。我和你倒也有挺多地方相似啊。”悠回答，“我也是没有双亲，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双亲。”

“欸欸？”莉莉丝大吃一惊，“那你有别的家人吗？”

悠露出了笑容。

“有哦。非常厉害的，我最喜欢的家人们。”

一旦忙起来时间就会过得非常快。没忙太久，外出的人就赶在天黑之前都回来了。外出部队的工作是尽可能的探查到更远方，去寻找还有没有血族以外的幸存生命，以及是否还有没被污染的土地。这项工作也是血族的人能够完全习得Sânge【绽血】后才新增的，他们保存的地图上面也会将确定没有任何发现的地域打上叉号。

梟使用Trial【审判】也越来越得心应手，虽说可能只是重新学习曾经熟练的能力吧。本身优秀的格斗技加上这个能力，食尸鬼完全无法近身。就是远程也能一个落雷下去迅速解决。不过在外这么久还是会疲惫的。该隐便笑着告诉他营地那边的暗泉边的水池就是供他们清洗身体和衣物用的，若是想去他会叫人安排。他也就没客气的答应了。

只不过在他之前有个人先在了。

是煦。

对方也很惊讶自己的到来的样子，在池子里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梟叹了口气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脱下了衣物进去池子。水温很低，但是并不冷，反倒是正好可以缓解疲劳，梟便慢慢坐进水中。

沉默。除了水的流动声还在，只有沉默。

煦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的，率先冲对方开口。

“梟！我...好好想过了...”

黑发少年不动声色，红色的眼睛只是看着他。

“确实我是太莽撞了，但是，但是啊...”水晶一样的蓝眸子里映照着对方的身影，“如果说下次还出现那种情况，我还是会那么做的。我不认为保护是什么不对的事情。”

藏在水下的拳头暗暗握紧了。不可思议的是，梟并没有对煦的这番话感到惊讶。好像他的潜意识里早就预料到这个人会这么说了。

也许是水温很低，自己又有些疲倦的原因，梟并不打算再和他反驳。

“随你的便。”梟坐进了水池，“下次我也不可能再疏忽了。”

“嗯嗯，早些这么说不好嘛，昨天晚上睡觉气氛都怪不舒服的。”

煦也附和道：“是啊......嗯？”

“......”

“？！？！悠？！”

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的双马尾少女坐在水池旁的石头上面，极其自然地和他们搭话。

“你什么时候....”梟也被她给吓到了，“该隐难道忘记不让人过来了吗....！”

“没有没有，煦进来的时候我就在了哦。”

“欸？？！！”煦更是惊得连连后退，“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洗完了吗？？”

“嗯？我没跟你说过吗？”悠觉得他的反应也是很有意思，看的笑出了声。

“你给我说清楚。”

“呃......”被梟几乎充斥着杀意一样的眼神盯的有些冒冷汗，“有什么不好的嘛......哪个人不都有一点爱好兴趣之类的.....”

他们都快忘了，这个人似乎第一次跟她见面的时候就有这方面的爱好，但是他们没想到会是这种程度的。

“顺带一提，悠你的兴趣到底是什么....？”

悠一下子精神迸发回答煦这个问题：“好男人！不论是小孩子还是老爷爷，只要我认为是好家伙就在我的兴趣范围内！脸要是好看的话双倍加分！年轻男孩子的肉体就更美妙了！特别是有些我不论怎么样都练不出来的身体线条真的是.....像是腰还有腿还有胸口.....哈......所以我一直想有机会能近距离看....”

“滚出去变态！”

霹雳的闪电劈开了巨石的声音响彻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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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和卡蜜拉夫人那么说，煦依旧是不打算同意她的，照样会给她送来食物和水。

说不上多舒适的生活，却可以说很充实。每一天都在整个营地里跑这跑那，但也会有足够的休息时间。煦和悠分头往不同人的住处送去食物以及其他货物，有时候也会和莉莉丝一起听卡蜜拉夫人讲些以前的事情。讲以前的人如何巩固起来营地周围的巨大岩石墙，曾经弗拉德和该隐是多喜欢惹事的小孩，还有他们如何在营地里造出如此之多的建筑。

卡蜜拉夫人非常会讲故事。她说自从病毒出现，地上的人们拼命造出来了天空城躲避灾难，然而只有一部分人成功逃脱。留在地上的，也就是他们的先祖，在日日夜夜的锻炼和逃命中学习生存之道。煦听得非常入迷，甚至有些时候会忘记时间，得要莉莉丝来叫自己。

不少孩子缠着悠要她讲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悠实在不怎么会对付小孩子，就干脆跟他们说打赢自己就讲。血族的孩子个个都是天生的战士，虽说没有一个打得赢悠，她还是很开心地会给他们讲她的事情。

梟也花了很多时间询问塞特关于病毒的问题。有煦的血液作为样本，这段日子塞特也顺利地进行着研究。本来也有些不欢迎三人的血族，现在也几乎可以接受他们的存在了。真的就如弗拉德说的那样，他们也可以被当作一份子留在营地。

又到了傍晚时分，一不小心听卡蜜拉夫人讲故事入了迷，煦这才意识到他得回去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煦哥哥！”莉莉丝自告奋勇地要去带路。

煦还打算说不用，被卡蜜拉夫人拦下，说让她去吧。

“那明天见，卡蜜拉夫人！”煦笑着朝她挥手，“以后也要继续给我讲讲哦！”

“......嗯。”

老人笑着点点头。门吱呀地一声关上，屋里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真是个闪闪发光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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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弗拉德哥哥！”

莉莉丝带着煦刚刚看见他的住处，就发现弗拉德正同梟和悠站在门口。

“莉莉丝，这么晚还出来吗？”

“我给煦哥哥带路哦！”女孩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虽然他说不用就是了......”

“哈哈哈没事啦，莉莉丝很厉害的。”煦摸摸她的脑袋，“天黑下来我也有点找不到路的，谢谢啦。”

弗拉德微笑地看着害羞的女孩，又对三人问道：“看来你们习惯在这里的生活了。觉得如何？”

“我觉得很好哦。”悠回答，“大家很好，也很强。”

“布鲁赫血族一直都很强。”弗拉德缓缓说道，“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这么觉得。即使是这么绝望的环境和艰难的条件，我们也依旧活到了现在。”

梟接话道：“的确，存活下来本身就是奇迹了。你们不仅变强了，连寿命也在增长。”

“......嗯。”弗拉德释然，“这之后，我们一定还能更加强大的。”

煦笑着看着他。认识他这段时间，这是煦头一回见弗拉德完全放松地和他们谈话。自己也放松地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嗯？喂，天上是什么？”

几个人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是光，是从那根本和死物无二的巨大天空城上掉下来的火光。

率先接近地面的是一个不知是什么的重物还燃烧着火焰，后面跟着三道刺眼的激光以高速接近着，它们的方向正好就是血族营地。

“糟了，防护岩！”

弗拉德还是反应的晚了。那个像是巨大橄榄球形状的重物狠狠地砸中了周围巨大的血红岩石，将那一块的石头砸的四处飞溅。随着这声巨大声响，营地内也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嘈杂混乱的尖叫声。

“啊啊啊！那是什么啊！”

“快逃！快远离边缘！”

碎石砸中了不少房屋发出木头断裂的声音，混杂在人群的尖叫里面。

然而还没有完，后面的三道激光也紧跟了过来，好在轨道偏离只有一道激光击中在了营地里面，可就这一道激光，也将房屋几乎要烧得灰飞烟灭了。

“啊！”

莉莉丝发出了颤抖着的尖叫。

“那里...那里...是我的家吧...？”

众人被惊得一个条件反射，飞速就往那边跑了过去。煦一咬牙，在和人群完全相反的方向上拼命地加速。

“卡蜜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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