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公王老了，老眼昏花

奥特兰公国是个特别的国家。

原本只是大公领地，却因为特殊的原因在艾洛加德王国里获得公国的特殊地位，成为半独立的国家，传续至今已经五代。

同时，也来到了衰败的一代。

由于地位特殊，而且又拥有贸易要道和港口，所以也备受他人窥视，现任国王贝尔休·奥特兰·夏·奥特兰·艾洛加德只能兢兢业业，否则任何差错都可能会让公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他不是有能之士，单是处理那些公国上下的事务就已经尽了全力，但支撑着他的是一种不想把烂摊子交给下一代的意志。

他的孩子已经快要出生了。

他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但是过早夭折，而第一王妃也在没有多久之后伤心过度而亡，直至三年前，他终于再娶了一位年轻的王妃。

喜讯在那之后两年多到来。

在他终于四十有五之际王妃终于怀上了孩子，至今已经七个月有多。

而贝尔休此刻就在王妃的寝室前来回踱步，忧心忡忡。

门的另外一头传来了王妃撕心裂肺的叫声，想必生产为她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彻骨痛楚，一声又一声重击在贝尔休身上。

终于──

“殿下，王妃生下了一位小王子！”

有人打开了寝室的门。

一位年老的女官从中门缝之中现身，惊喜万分地宣布着说。

那一瞬间，贝尔休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一样。他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一个不留神就要瘫坐在地上了。

“真……真的吗？”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有多么可笑。

“请殿下快快进来！”

女官和女仆们的笑颜逐开，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打开的大门就在眼前，贝尔休心想自己以往轻易就能踏进去，但是此刻的身体却是被灌了铅一样般沉重。

他好不容易才踏出了第一步。

但就是这一步就让他彷佛挣脱了沉重的枷锁一样，他第二步、第三步都像是飞也似的。

踏进王妃奢华的寝室，站在那昂贵的地毯上，贝尔休此刻岂有一丝公王的风范？只见他脖子像是锈掉了的风车一样，一顿又一顿转目到那大床之上。

他的王妃很漂亮。

但是，就算她以前穿上盛装，再点缀美好的妆容，也不及她此刻看起来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模样漂亮。

那一头略显失色的银发比以往任何时间都更要耀眼。

“……王妃。”

贝尔休再怎样都压抑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嗯，他很激动。

也许比他加冕的时候更要激动。

“我的公王啊……”

阿尔露依声音虚弱，但是脸上却是璀璨的笑容。

她手上抱住了一个用华贵丝绸包好的婴儿，那是她刚才几乎耗尽全身力气才带到来这个世界的孩子。

“我为你诞下继承者了呢……我们的个孩儿。”

她笑得一如两人刚相遇的时候，在那个舞会之上一身盛装的她。

“是啊……”

贝尔休深吸一口气，缓步靠近到床沿，坐了下来。他心痛地拭去王妃脸上的汗水将她紧拥入怀。

“余……我能看看孩子吗？”

“当然！这是你的孩子呀！”

面对贝尔休像是一个想要讨好处的孩子一样的反应，阿尔露依无奈地笑了起来。

贝尔休“对哦……对哦……”地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从阿尔露依手上接过，那动作像是在捧着一整个世界一样。

这个“世界”轻得过分。

但是，他所带着的份量绝对如山般重。

“啊……是我的孩子……”

贝尔休颤着手掌，伸出食指想要触碰孩子的脸颊，但就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他也得犹豫再三。

孩子没有哭，只是睁圆眼睛看着他。

他继承了王妃的美貌，五官相当精致，长大后应该会是一位美男子吧。

不过，他的头发却和贝尔休一样呈现淡淡的银辉色，甚至已经淡得像雪一样了──当然，只有等他的头发真正长起来才知道究竟是什么颜色。

最引人注目的，大概是那两珠紫色的双眸。

──深邃而灵气洋溢。

像是会说话的眼睛。

也像是透过紫宝石看见了天空一样，贝尔休心想就算是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眼睛。

忽然地，公王想起了一件事。

“我的王妃啊，我能再看看吗？”

“再看──”

阿尔露依最初有些不明白，不过她话到一半时，忽然灵光一闪，顿时露出嗔怪的样子。

“他是你的孩子啊，我的公王殿下。”她翻了翻白眼。

在得到允许后，贝尔休小心翼翼把包裹着孩子的绸锻揭开。

果然看见了该有的东西。

贝尔休笑了起来，笑得眯起了眼睛。

然后，意外就发生了──

“咦？”

孩子背部的位置突然耀出了黑紫色的光芒。

这光芒是转眼即逝的，贝尔休和王妃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想转过孩子的身体去查看时，贝尔休忽然惊讶地发觉不妥当之处。

“咦？”

他目瞪口呆地盯住婴儿的下腹处。

那里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甚至到了有些刺眼的地步。贝尔休一度眯起了眼睛，但是光芒很快就消失了。

同时，也带走了本来该有的东西。

嗯，本来有的东西没有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地看了一看。

还是没有。

“没、没有了？”他吓得差点把自己的孩子摔落。

“什么没有了？”

阿尔露依一脸不明白。

贝尔休于是把襁袍中的婴儿凑到王妃的面前，阿尔露依疑惑地垂目一看。一秒、两秒、三秒……她足足呆住了十秒有多，然后尖叫了出声。

“没有了！东西没有了！”

本来守在门口处的女官和女仆全部应声涌了进来，纷纷询问怎么了，骑士大人虽然也很好奇，但他只能站在门口处甚至也不能往这边探视。

女官和女仆们全部都围在了一起，研究着公王怀抱着的婴儿。

“不、不可能……”

负责接生的老女官面色顿时变得刹白。

“我……我刚才明明确认过是男孩的……”

是的，婴儿本该有的某种特征消失了。

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婴儿似乎对于围住自己身旁的人言行感到一阵疑惑，竟然也低头往下看去，然后也像是王妃刚才的模样一样睁大了眼睛。

“我靠，我的东西呢？”

他──准确来说是，“她”竟然大叫出声，一脸惊吓的样子。

“老子的东西呢？”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竟然说话了。

而且，是有条理的话，而不是无意义的叫喊。

围住周遭的所有人全部都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呆住，一切都定格在这一刹那。

然后，解冻。

贝尔休大惊失色，不自觉地松了手，本来在他怀抱里的婴儿便掉在了床边。她痛得直接叫了出来：

“妈的，痛死老子了！”

大陆历998年，飞雪之月。

奥特兰公王夫妻诞下了唯一的女婴，奥特兰公王国因此迎来了他们的王女──一个刚出生就会说话的王女。

其中有一段趣事一直广为流转：

奥特兰公王夫妻以及近官们都渴求着一位王子的诞生，导致在婴儿呱呱落地之时，一度错认婴儿的性别，于是就有了“公王老了，老眼昏花”的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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