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枪声响起，空气中瞬间充斥着甜腻的血腥味，隐约听到喘息声和求饶声，以及更加尖锐的枪响。

刺耳的子弹呼啸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世界恢复平静。不管是痛苦的喊叫还是疯狂的杀戮全都消失。回归到这个夏日午后本该的宁静。

时间是正午，太阳炙烤着大地，街道很安静，只有蝉声阵阵，在这种懒洋洋的氛围下是很适合小憩一下的，然而今天无论是谁都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不管是暗黑街的主人还是默默无闻的小角色都在暗黑街这个舞台上——起舞。

瞄准镜上的目标已经离开了，周围一片寂静。001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只因为刚才的枪战他并没有参与。

“是你吗？”001一动不动，蹲伏在花丛中。周围是浓郁的香气，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这让001的精神紧绷起来。

杀戮，这是最后的出路。

一切的变数是在那一晚开始的。之后命运的转盘以无人能明白的速度驶向毁灭，将那些鲜活的生命拉入深渊。仿佛天狗张开大嘴，吞噬月亮般，无人能阻挡。然而，即使时代如何变迁，关于那些人的记忆将永远在活下来的人口中流传。

在昨天赶走闯入暗黑街的警察之后，001便发现有人埋伏在自己小屋外，对方是个高手。而且很可能是同行。当下必须先下手为强。

001调整呼吸，减缓呼吸频率——手缓缓向腰间滑去，掏出一把纯白手枪，熟练地装上消音器。整个过程001都未发出一声声响，他的眼睛闪现慑人的光芒，那是他准备好动手的征兆。

正当001准备动手之际，屋外传来一阵笑声。那是带着恶意，邪恶之人的笑。

001静静等对方笑完，才幽幽开口：“你是谁？找我有事吗？”

对方倒是很爽快地立刻回答：“敢在这种时候找你麻烦，你认为我会是谁？我找你当然是有要紧事，而且我相信你会很开心地听我说完这件事。”

“我不习惯听人说废话。”001的语气越发地冷，他举起枪，把枪对准传来声音的地方。

“你的脾气很不好啊，No.1。”低沉的声音在说完这句话后挤出几声神经质的笑。

001表情微微变了，他把枪缓缓放下，问：“你的编号？”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身影出现在木屋里，那是个脸上挂着微笑的十几岁男孩，黑色的短碎发，爽朗的笑容，身上穿着的是很随意的T恤衫和牛仔裤。单从外表看很难将这名少年同刚才那个邪恶声音联系在一起。

男孩没有将门关上，夏夜的晚风带着湿润的海水气息涌进这间小木屋，一扫木屋里原本沉重的氛围。天已经很暗了，向上望可以看见天幕上洒满点点光亮。静下来可以听见蝉的叫声，还有青蛙的呱呱声。晚上的暗黑街并没有一般繁华街道到了晚上依然喧闹的缺点，它依然像白天一样安静稳定地工作着。

从天上往下看，暗黑街仿佛是一条沉睡的巨龙。

陌生男孩自顾自地四处张望，他毫不在乎地在小木屋里走动。“喂，暗黑街是条这么漂亮的街道，可是你家为什么这么小，这么旧？”男孩的声音爽朗如此刻的凉风，让人听着觉得舒服。然而传到001的耳朵里却并不好受，001感到耳膜有点微微的刺痛。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001皱着眉头，看着这古怪的陌生人坐在自己的床上。“那很重要吗？肯定是在第一的后面。知道这点就够了不是吗？你应该知道我威胁不了你。”男孩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他看着001，眼神清澈，倒映着001的身影。“你说的话让我无法相信，如果不想死在这里就快点报上自己的编号。”001的手枪抵在男孩的额头上。

“如果我没记错，暗黑街有个很重要的原则就是不允许出现争斗。据说暗黑街一直保持着其他地方难以见到的和平，你想亲手毁掉自己创造的和平吗？”男孩依然笑着，眼神依然清澈透明，然而001在瞬间有仿佛被蛇盯着的感觉。

001的动作微微滞缓，但是001很快就又握紧枪。

视线中出现一片空白，下一刻，一张放大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001感到腹部一阵火烧的热，以及握枪的手传来的酸痛。一把美工刀深深插入001的腹部，男孩的右手用力地抓住001持枪的手，力气之大，以致001握不住手枪，那把白色手枪掉落在地上。

“001，看来你的称号应该换了，就叫做‘名不符实的第一’怎样？哈哈哈哈！”男孩张狂大笑，瞳孔抹上诡异的红色，声音也变成难听的仿佛野兽低嚎深沉、残忍。他将001双手反绞，抵在墙上。

耳边传来一阵热气，那是危险的唇语。“你真的以为你是最强的吗？告诉你，本大爷才是最强的杀手！哈哈哈哈！”

001的头抵在墙上，发丝散落，凌乱并邪魅。虽然看不见001的表情，可是男孩突然停止了狂笑。

哪里出了问题？至今为止的一切都很顺利，不，应该说是太顺利了，虽然自己骗人功夫了得，变脸，变声技术一流，可是。太古怪了。自己面对的是世界第一的杀手，对方完全掉进自己的圈套，被制服——最后死。剧本早已拟好，可是从头到尾都不正常。他头一次觉得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

乱套了。

从哪里开始的，从一开始他会没有开枪让自己进屋这一点就很让人很在意。到底是谁进了谁的圈套？男孩无法思考了，他突然发现他晃神了——不是，是这个世界动了。

男孩的身体就那样直直往后倒下。发出非常重的声响。

血洒了一地，从男孩的腹部蜿蜒而出红色的暖泉，不停地冒，他全身痉挛，在地上像只虫子快速地抖。

“怎么回事？为什么？”男孩用通红的双眼盯着那抹略微模糊的身影。“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来袭击我的杀手吗？这样莽撞地进入我的地盘，你以为我会什么防范措施都没有吗？”001慢慢踱到濒死的人旁边，从上方俯视他。宛若神祗。

“为……混账……”男孩想用颤抖的手去抓住001的裤脚，然而001却朝伸过来的手快速地开了一枪。“碰”的一声，那只手飞了出去。

正确地说，是被炸断了。那把白色手枪，明明看起来像玩具枪般大小，然而威力却异常惊人。

地上的少年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了。001到死也不愿让来访者明白他死的原因。

“本来还想问问你的编号的。”001理了理头发，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男孩最后遗留的表情是一脸惊讶，他应该想不到自己居然就这样轻易地送命了吧。

风徐徐吹，吹过各种各样或雄壮或精致或如墨洒或如细线勾勒或金灿灿或玄铁色的楼台亭榭，吹过蛐蛐的头顶，蝉的尖叫，青蛙的无聊，漫过整片难熬的燥热，空调的轰鸣，路灯的打旽，越过最高最远最亮最黑的界限，终于到达那双拥有最纯粹黑色的眼瞳。001收拾完木屋内的脏污后，倚在门边看着已看腻的风景。

街道仿佛蛰伏在黑暗中的黑蛇，静静地张开它的大嘴，等待着下一位客人。

如果说世界最强杀手还有畏惧之人，那么这个人肯定是无比强悍的存在。001在这世上唯一忌惮的男人——“他”位于“特洛斯亚”最顶端，而001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也是“特洛斯亚”最强的杀手。

“特洛斯亚”是整个世界黑道的龙头老大，“他”则是“特洛斯亚”的boss。

几年前，001在“他”的同意下，开始在中国的边界建立暗黑街，本来“他”已经答应全部的资金及人力随001调度。可是事实恰恰相反，这之间完全没有任何资金或人力援助，全是001自己出资，组织这项庞大的工程。原因是因为——他们俩存在着严重的分歧。

001没有蠢到真的以为“特洛斯亚”的杀手会吃饱撑着来找自己麻烦，并且时机是这么巧妙，刚好是“枭”找自己麻烦的现在。看来“特洛斯亚”已经无法容忍001的存在了。

时间 2014年 5月13日 12时

“砰”的一声，子弹从001耳边呼啸而过。001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把武器放下，从地上慢慢起来，‘001’。你这混蛋上一次摆了我一道呢。”那是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上次不是被我干掉了吗？我亲手将你埋进土里……”001少见的说话断断续续。

“少废话。转过身来，看看大爷我。”声音的主人仿佛恨极001，咬牙切齿说道。

001缓缓从地上站起，此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必须冷静，无论自己面对是人是鬼，可是001仍感觉自己掌心趟出了汗。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正是前几天的晚上来到他家还未报上名号最后被他杀死的“特洛斯亚”来的刺客。

001僵硬地转过身，看着那个——本应满脸是血迹，衣衫褴褛的少年。那个诡异的男人正穿着黑色的工作服，脱帽向001点了下头。001注意到被自己打碎的手臂挂在原处，不可思议地完整得仿佛从未与主人分离过。少年手上是一把德国P229型手枪。枪已上膛。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把你的手臂接回去的。”001的脸色变得铁青。

少年冷笑着，“你上次也没回答我问你的问题，说，你是怎么催眠我的？竟然让我自己扎自己一刀。为什么我毫无察觉你动了手脚？”

001脑中急速地闪过几个画面，那是自己所能设想挣脱目前窘境的方法，可是他发现无论怎么做，依旧逃不了被对方枪杀的下场。001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愧是‘特洛斯亚’的杀手，在那之前你能告诉我你的编号吗？”

少年脸上浮现一抹残酷的微笑，“当然可以啦，我可是很乐意告诉你的，这是我的荣幸。不瞒你说，我的编号和你还蛮近的，我是‘004’。”

001不禁动容，“原来如此，4在中国是‘死’的意思，难怪‘他’会派你来中国边界杀我。”001稍微瞄了四周，注意观察有哪个地方可以避开004的攻击。

“不仅仅如此啊，‘001’，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可不是替我们老大随便跑腿而已，我可还受了‘枭’的委托。”004狞笑着慢慢把枪口迫近双手举起的001。

“‘枭’？想杀我的人这么多啊，说说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001轻笑着面对越来越近的枪口。

“好处？”004表情变得异常狰狞，把枪抵在001的眉心，“我只是觉得杀你应该挺好玩的。”

001突然快速地把右手按在004脸上，而同一时间004扣下扳机！

001被子弹的力量带着向后退，撞在栏杆上，只见他的胸口喷出鲜红的液体，此刻001的脸色惨白，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他的眼睛已经失了焦距。

这场杀手之争胜负已定，然而胜者却没有得胜的**。004没有放下举枪的手，他保持举枪的姿态原地不动。

附近的鸟儿突然开始叫起来，仿佛看见什么可怕的画面。

突然004感到喉咙泛甜，下一秒血从他的眼中流出，004不可思议地将手放在额头上，原来他的头已经破了一个洞，血从头上流出流经眼睛再回到他嘴里。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太阳光越来越刺眼，004抬头望天空，眼神空洞，早已失去刚才的杀气。含糊地说着，“混蛋……什么时候……催眠……”

“不愧是排名第四的杀手，被你发现了。”001突然间出现在004面前，一双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004。

004全身抽动，勉强保持站立的姿态，他把枪对准001。

001轻笑着看着004，笑得迷蒙，黑色的瞳孔却是平静的死水。“开枪吧，只是，你确定你是向我开枪吗？”

004抬手抹掉留在眼睛里的血，他很费力地睁开眼睛去看那个黑色的身影。快看不到了，黑色的死神，这就是特洛斯亚排名第一的杀手的实力吗？

001从黑色风衣口袋中掏出白色的手枪，将它抵在004的额头上。“那么，让我来看看，你是怎么从地狱门口回来的，死神。”

尖锐的枪响。

暗黑街的中午已然结束。

004缓缓睁开眼，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他从死亡中逃脱。

他只知道自己是“不死之身”，他的身体易于常人，不仅强壮而且恢复速度异于常人。因此杀手这份工作他是非常热爱的，他喜欢看见别人不停求饶的表情、痛苦的哀嚎、血液的飞溅、临死的不甘、绝望的眼神。他是个嗜血的疯子，然而——如今他却遭受着另一名杀手的折磨。

“啊啊啊！”001毫不留情地在004睁开双眼的时刻把他深嵌在额头里的子弹再按进去少许。

001戴着白色手套兴致盎然地挤压那颗打进004额头的子弹，不顾004的叫喊，自顾自地说着，“真是惊人的力量，让我猜猜，这是你的‘能力’？不死是吗？我所掌握的资料中，特洛斯亚108名杀手各自有各自特别的能力，只是无论如何我都查不出各杀手具体的能力……”001看着地上软趴趴的身体邪魅地笑着。

004的手脚全都经过001特别处理，手脚关节骨头全部被打碎，此刻004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只能任人宰割。

“你这混蛋，等你松懈时，我立刻宰了你！”004嘶吼着，他的脑子现在是可怕的疼，整个人已经失去还手的可能，可是他在吼完后开始狂笑，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笑，001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笑什么？”001在说出这句话就越发感到不安，明明是对方任自己宰割，可是为什么会有种强烈的不安感，而且越来越强烈？001一发狠，将004的双眼生生挖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畜生！啊！我要杀了你！！”可怕的惨叫蔓延在暗黑界的最高空。这可怕的叫声甚至令天空的猛禽都遁去。

“说，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001的声线冷硬，厌恶地将004的眼球随手扔在地上。

004把没了眼珠子的眼窝对向001，仿佛……他在睁大眼睛瞪着001。“你也会……害怕吗？哈哈哈！”004狰狞地笑起来，“该死的，我真是没想到世界第一的杀手居然有恋童癖！”

001的脸色瞬时变得惨白，他尽力压住心里不断扩大的不安，努力阻止微微发抖的身体，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菊，怎么样了？”

“你说呢。”004嘴角溢出一抹冷冽。那是死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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