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影琼篇·愤怒的尽头

作为影琼市的历代统治者，乔家历代对血脉纯度的掌控极为严苛，甚至接近病态。他们不接受也不承认血脉中的污点，家主的血统自不用说，就连作为下仆的宗亲都必须是纯血的族人。然而，在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下，贵族的生活里，偶尔会有伤风败俗的事情发生，这之后诞生的孩子，一经被人发现，将会被永远地从世上抹去。

——《疯狂的虚荣心》

得到了关口的允许后，一脸假笑的巴尼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然而身后沐棂，早已把拳头捏得噼啪作响，泛红的黑发挡住了侧脸，脚下摩擦着嗞嗞的煎炸声，炽热的手一下就掐住巴尼的脖子。

“我去……烫烫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给我拿回来！那是沐逸冒死交给我的东西……”

“他不就是为了让你顺利请球救兵才冒死交给你的吗？这才是正确用法！快松手！”巴尼使尽全力掰开沐棂的手，顿时被热气熏得眼泪直流并咳嗽不停：“我说沐小姐你这是恩将仇报吧？早知道我就扔下你不管了！”

沐棂无奈地看着他，强咽下那口气，考虑到巴尼刚才还为了自己被别人踩在头上，她只好点头认错，同意了巴尼的意见，等事情结束以后，再抢回属于沐逸的师章！

说着，她看了一眼为所欲为的管理员，心里的闷气一时半刻还无法消散。巴尼见状连忙拉着沐棂就走，仿佛怕她突然反悔。这时，对方似乎发现了沐棂那充满敌意的目光，他轻蔑地笑着，从衣服里拿出一把剪刀高喊道：“喂？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不满吧？你知道上一个反抗乔家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不是不是！我们马上就走！”巴尼连忙低下头致歉，然后蹭到沐棂耳旁紧张地说：“姐……我求你了，别意气用事可以吗？再这么下去连我也会受牵连啊，你到底想不想救你的伙伴啊！”

伙伴……这个词让她回想起了沐逸离别前的话语，如同一股冷空气冲进了发热的头脑，瞬间使她冷静了下来。沐棂收起拳头，动作利索的转身离去，管理员嗤之以鼻，发出了充满“成就感”地笑声，接着把师章握在手心并吩咐身后的执事们把新的桌子换上来。

“下一个。”

随着沐棂的通过，下一位申请入关的是一位衣着比较破旧的老太太，她牵着一个大约只有四、五岁小女孩来到管理员面前。可能是因为目睹了刚才的闹剧，她颤抖的双腿不敢坐下。

“您好……我是从附近的村庄过来的……想见一见我的儿子还有儿媳……他们两口子突然说要去影琼工作……至今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收到他们的联络了……怕是出什么意外……”

“长话短说，他们叫什么名字。”管理员不耐烦地抬起头，老太太疲惫地说出儿子与媳妇的名字……他听后愣了愣，又冷笑起来：

“哼？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儿子吗？悲哀，他已经去世了，我们很努力地找到他的故乡，抚恤金也给了你们村的人。明白了吗？下一位。”老太太沉默不语，如此巨大的噩耗似乎有些不真实。

“怎么愣着不走？你不知道这回事吗？那我现在已经告诉过你一遍了，赶紧走！下一位。”

“这……大人您这是吓唬我老太婆吗？他们走的时候明明充满笑容，听说他在影琼还有些可以依靠的人……怎么会？”

“我看是你在吓唬我吧？你知道你儿子在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吗？奴仆！就是下人，而他居然勾搭上了我们乔家的女人，在外面偷偷的生了孩子后才跑回来这里，是老家主亲自处死他们，你应该感到光荣。”

老人双脚一软，摔倒在地，身旁的小女孩连忙扶起她。

“你！你们这些恶魔！”她抽动着长满皱纹的脸，颤抖的手指指着管理员呐喊。然而“啪”的一个巴掌，狠狠地把老太太抽到了地上，身旁的小女孩吃惊地抚摸着虚弱的老人抽泣，强忍住眼角的泪珠。

目睹这一切的沐棂，在不远处的地方再次停下了脚步。

巴尼连忙提醒道：“喂……不要忘了，我们可没有时间去管别人。”

没有时间……正如巴尼说的那样，她非常明白取舍的道理，害怕失去伙伴的“恐惧”一直盘旋在沐棂的心头，她把那握紧的双拳一点一点地松开，最后痛苦地闭上双眼，咬着牙继续向前直行。

栅栏下的管理员看到沐棂与巴尼消失在漆黑的树下，才满意的回头打量着躺在地上的老人和小女孩，她那夹杂着愤怒以及恐惧的双眸，颤抖地瞪着眼前那个陌生而狠毒的男子。

“这眼神……真像你母亲，果然你还是有一半乔家的血统。”他开始抚摸女孩的头发，沿着耳朵往下轻抚，顺沿至脸颊，最后是女孩的双唇。他试图把手指伸入女孩口中，触碰到女孩的舌尖与唾液，当他一脸丧心病狂地陶醉时，疼痛从指间传来，让他尖叫得连忙拔出手指。

“——你敢咬我！？”他按着手上的血，气急败坏地歪曲着脸，然后马上掏出剪刀，横在女孩的面前比划。

“啊啊啊啊啊啊……光想着我们乔家的血和贱民的血混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悲愤……巴不得撕裂你的身体清洗掉一部分肮脏的血……你能理解这种耻辱吗？小杂种！”

管理员发疯似得揪起小女孩的头发，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下手之重，就连在外边等候的商旅们也痛苦地闭上双眼，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祈祷女孩能在乱拳之下能捡回性命，并且这辈子再也不要靠近这片黑暗的土地。

最后，被打得全身淤青的女孩，已经奄奄一息……可却还挣扎着稚嫩的嘴唇，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听后都瞬间绝望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仿佛是用尽了力气哭喊，声音之嘶哑把管理员吓得一动不动，他手上的剪刀与他扭曲的怪脸一并抽搐，上气不接下气地狂笑起来。

“原谅？绝对不会？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啊！你这家畜不如的杂种！”说着，冰冷的剪刀划过一道寒光，朝着女孩的头额直劈了下去。

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了黑色的土壤里，围观的商旅们，有的捂住双眼，有的张大嘴巴，大家都变得鸦雀无声，最后，就像炸了锅似的爆发出一片哗然。

泛红的黑色长发在晨风中吹拂，仿佛来自“炼狱”一般凝固的红眼瞪着管理员——沐棂单手拿住了锋利的剪刀，血液顺着她的手心滴落在地上。

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时间都停止了，恐惧感充满了管理员的全身。

她背对着小女孩，平静地对一旁的老人说道：“老婆婆……你应该还能动吧？可以麻烦你带上这可怜的孩子先走吗？”

可老人听后还有些犹豫，似乎仍未从至亲之死的痛苦当中清醒，而小女孩则躺在地上喘着气，布满淤青的脸上逐渐被泪水沾染，实在没有办法，沐棂只好转身面对老婆婆：“那就小心不要被我牵连了……”

那一瞬间，老婆婆仿佛看到了沐棂的手心燃起火焰，那把锋利的剪刀顿时变成一撮黑色的粉，爆炸似的拳头刹时印在了管理员那张高傲自满的脸上，烈火直接把对方的侧脸贯穿，连同颈椎发出的断裂声响，管理员带着爆炸声被打飞到了城内的树林里，扬起一阵可怕的尘埃。

在场的其他执事还没来得及理解现状，一道耀眼的火光迸裂，沐棂瞬间放倒前排好几个人，每个倒下的执事身上都留下了一条深见白骨的火痕，烈火烧焦的伤口处不停地冒出血沫。

一轮刺耳的惨叫声回荡在人群当中，站在后排的执事吓得连连后退。在他们的眼里，沐棂的脸上挂着“笑容”，宛如魑魅般恐怖的模样，正在享受着杀戮。匍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伤者此刻才明白，这是一种次元上的差距，仿佛食物链中的上下等级，他们挣扎了一会儿就双眼泛白，口吐白沫晕歇在地上。

随着沐棂那鬼魅的气息慢慢逼近，一名倒霉的执事终于崩溃一般地站不起来，冷汗像下雨那样从头淋到背脊，双脚如同变成了失去神经的肉块，一动不动地迎接“死神”的步伐。在他看来，沐棂那象征着死亡的红眼，仿佛已经目睹了无数的生死，凝固而不带一丝光泽。

他后悔今天不该执勤，后悔当初没有拒绝调往关口的工作，后悔离开家里的时候没有见到孩子的最后一面……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只掌控火焰的恶魔，火会烧毁影琼的一切，包括他和他的家人。

想到这里，跌倒在地的执事反常地动了起来，他双脚跪在地上，带着懊悔的眼泪看着头上那把炽热的火剑。迟疑了一会，他似乎听到了沐棂轻轻“哼”了一声便把火剑放下，继而放过了他。

此时，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黑影，有些站在树上，有些则埋伏在屋檐或者巨大篱笆上面，增援的敌人显然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样子，但血气冲脑的沐棂并没有多想，她踏开脚步压低后腰，打算一口气冲向其中一处进行突破。

不料，一只白色的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脸，硬生生地把沐棂拖进一个更为黑暗的空间，俩人凭空消失在了关口处。围堵在外面的商旅目睹了骚乱的全部过程，由于他们的四处逃窜，秩序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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