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碧云陌

从那天晚上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钱武斋来过一次，送了份药，叮嘱自己什么是内服，什么是外敷，还特意说明了涂抹的方式，还笑嘻嘻的问自己要不要示范下。

简直就像个流氓！

不对，本来就是！

不过这几天都没有再看见钱武斋那家伙，听说他找钱老爷要了笔钱，然后去了上海，租了块地，准备开一家公司。

好像是个照相馆，名字叫做友钱照相馆，真是个低俗的名字。

苏合香提起笔，不由又想起这件事，发了会呆，笔尖上的凝墨滴落在宣纸，等苏合香反应过来时，一张纸已经毁了。

苏合香看着自己辛苦了一上午的账单，欲哭无泪。

要不是玉佩还那家伙手里，自己怎么会一直想起他，明明他自己说的回来就还给我，结果过去都快一周了，还不回来。

“阿香，你怎么在这啊，老爷正找你呢。”钱府的一个长工跑了进来，是个大小伙子，好像是叫华山，是钱府的护院。

“都说了不要叫我阿香，苏账，苏先生，苏小弟都行。”一听这昵称苏合香就皱眉，府里下人都是跟着文蒲大哥叫的，叫着叫着改也改不过来了。

“但俺觉得这名字挺配的啊。”华山挠挠头，憨笑了一阵，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又拉起苏合香。

“老爷还在正厅等着呢，快走快走。”

“你慢点！”华山力气大的惊人，不由分说就拉起苏合香往外面跑，远远看去像是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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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合香被拉着赶到大堂时，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钱老爷正坐在正中的紫漆木椅上，洪老爹站在身后，钱文蒲钱武斋两人各坐两边，再后面是大夫人和三夫人，钱家一家子都到齐了，四周很安静，华山送到门口便遛开了，一点也没有义气。

“小苏啊，进来吧。”钱老爷咳了一声，向苏合香招招手。

苏合香理了理衣服，小心翼翼的踏进大堂，心里思索着什么事。

难不成……

我和钱武斋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对啊，我才是吃亏的人啊，明明是他强迫的，难道还怪我？

偷偷瞄了眼钱武斋，那家伙正在品茶，慢条斯理，不骄不躁，很有少爷风范。

再看看大少爷，眉头紧锁，似乎有些生气。

哎吗，不会真被我猜对了吧？

“咳咳，小苏啊。”也就在苏合香胡思乱想时，钱老爷发话了。

其实钱老爷挺和蔼的，脸胖胖的，可不知为何苏合香就是有些怕他。

“嗯，啊？”苏合香听到声音回过神，连忙站好。

钱武斋收回目光，舔舔嘴唇，感觉喉咙有些干，又喝了口凉茶。

“你在钱府也有些年头了吧。”钱老爷问道。

“老爷，今年一过便有十六年了。”

“日子过得真快啊，当初老洪刚把你抱过来的时候，你还就是个这么大的婴儿。”边说钱老爷还比划了几下。“当时文蒲十岁，小武还只有四岁吧。”

“是的，爸。”钱文蒲点点头。

“还记得当时小武那孩子从小就喜欢围着阿香转，小时候过家家还说要娶他当新娘呢。”大夫人笑着说道，可苏合香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只能尴尬的装作笑脸。

“大娘，那时不是还小吗，怎么还提儿时的糗事啊。”钱武斋摸摸后脑勺，哈哈大笑，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信你才怪呢，你还会不好意思啊。苏合香在心里给他翻了个白眼，他点了点脚，这话题莫名其妙就从他身上变成了聊家常，也不知道叫自己过来是干嘛。

苏合香那小脑袋当然不知道，刚才那一句话，要是回答不好，恐怕那大夫人又要旧事重提，到时事情恐怕又没这么顺利了。

钱武斋将一切推给小时候不懂事，这样大夫人也无话可说。

“小苏啊。”钱老爷也没再提这些事。

“是。”苏合香立马站好。

“你也十六了，也算是成年了。”钱老爷搓搓手，大拇指上戒指闪过一道光。“男儿自当干番事业，这饰翘镇养老不错，但不是发家的地方。”

哎哎，什么意思，准备让我出去单干？

“不过考虑到你从小在饰翘长大，这思想啊，还是有些太淳朴了。”钱老爷手指敲敲椅子。“这样，我和你大哥二哥商量了一下，决定先送你去上海国立同济大学学习一下，平时呢，就去你二哥的铺子帮帮忙，你看看如何？”

虽是疑问句，不过语气却不容置疑。

在那一刹那间，苏合香已思索许多想法。

第一，可以出去看看，正和心愿。

第二，可以学知识，自己《麻衣穰》一直没看懂，也许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第三，只是有空去钱武斋那，所以自己完全可以一直呆学校嘛。

“好啊。”苏合香眼睛弯成月牙，欣喜的点点头。“谢谢钱老爷。”

此刻大堂里众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钱老爷只是笑着点点头，似乎很高兴。

钱武斋嘴角微微上扬，肯定又想到坏主意。

钱文蒲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好像放下了什么。

大夫人眼神中透露出厌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以前的端庄。

洪老爹也跟着高兴。

以上种种，苏合香都没看见，他光顾着乐，其他什么都没注意。

三夫人好像也很高兴，她都差点站了起来。

“老爷老爷，人家也要回上海玩几天。”

“嗯，你也该回娘家看看，带点东西回去吧。”钱老爷点点头，江岚听此欢呼一声，直愣愣跑过去在钱老爷脸上亲了一口。

“老爷最好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看着呢，成何体统！”从语气上一点也听不出生气，钱老爷挥挥手。“好了，都散了，这几天老洪安排下，小苏也是，出趟远门，自己好好准备下。”

“好的老爷。”苏合香欠欠身，“那老爷我去准备啦。”

“嗯，去吧。”钱老爷点点头。“你们也都散了吧，哎哟，人老了，回去休息会。”

“老爷我来扶你。”江岚挽在钱老爷胳膊上，那模样，真是得意。

何美玲死死的捏住椅子，手指都发白了，直到两人都走远，这才松开，最后看向还坐在原地发呆的钱文蒲。

“文蒲啊，你看见了吧。”

“什么？”钱文蒲偏过头问道。

“你还没点危机意识吗，虽然你是长子，可现在也不是什么封建社会了，这遗产是谁的，可就说不准了。”何美玲咬牙切齿说道。“先不说钱武斋那小子，回来就急着要钱开公司，这还不都是花的你的钱，还有江岚那小贱人，把你爸迷得神魂颠倒的，万一到时后迷了魂，在遗嘱上乱写，那你该怎么办。”

“妈，人心没这么歹毒，你别想那么多。”钱文蒲叹了口气，并没太在意。

也不知是不在意所谓的遗产，还是有威胁的人。

“你呀，就是书读多了把脑袋读成木头了。”何美玲戳了戳钱文蒲，一副你不争气的样子。

“妈，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钱文蒲眼神低垂，似乎对何美玲所说的提不起兴趣，他站起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怎么跟那老头子一个德行！”何美玲气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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