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离开前夕（二）

小雅伸出手让卡尔牵着她，将他领到了一个完全遮蔽了阳光的屋子里，昏暗的空间中闪耀着几根烛火，一个穿着粗布衣服，坐着轮椅的老人正拿着一把小刀在雕刻着。

这里面充满了墨水的油烟味儿，旁边还摆着一沓沓墨迹未干的报纸。

恐怕谁都想不到，卖遍了整个罗林城的报纸居然是出自这样一个小作坊里。

“苏爷爷，我来了。”

老人专心致志雕刻着，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所以卡尔轻声提醒了一下。

老人抬头看向卡尔，满是褶子的老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笑道：“卡尔少爷！”

卡尔苦笑，“和您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卡尔就行了，不要在后面加一个少爷啦！”

“哦哦，你看我这记性！”，苏荃尴尬的拍了拍脑袋，天生就不善言辞的他在面对卡尔时显得有些拘谨。

自从得知卡尔的父亲是城主后，他的表现就一直如此，哪怕卡尔再怎么和颜悦色的劝说，他也还是这样一个态度。

没办法，这个世界工匠的地位本就不高，更何况他还是个残疾，所以更加加重了他的自卑心理，这同时也导致了他的终身未娶，到现在身边连个伴也没有。

不过自从三年前，卡尔的第一次拜访，就像一束光一样的照亮了他的生活，让灰暗的生活一下子充满了色彩。

这三年里，他不仅见证了报纸诞生，还收养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小孩儿，听着这些小孩们无忧无虑的欢声笑语，苏荃的性格也变得开朗了许多。

苏荃张了张嘴，想关心一下卡尔今天去赈灾的情况，但话到嘴边却犹豫了一下，因为他觉得自己问这个好像有些不合适。

自己又不真是他的长辈，万一惹得对方不高兴了怎么办？

在这方面，苏荃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看到苏爷爷欲言又止的样子，卡尔猜到了对方的心思，主动说：“今天的行动挺顺利的，爷爷不用担心！”

“哦！”，苏荃一愣，然后点点头，随即又沉寂下去。

气氛变得有些沉默，苏荃本来想夸奖一下卡尔，但一想到对方的地位，就实在张不开嘴了。

“爷爷！”，这时，和卡尔牵着小手的小雅打破了平静。

“啊，怎么了？”，苏荃连忙问道。

“哥哥完成了任务，您为什么不给他奖励啊！”，小雅眨这大眼睛，天真的问。

苏荃愣了一下，“什么奖励？”

“摸摸头啊！”小雅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继续道：“您不是每次在我们完成任务之后都要摸我们的头奖励我们的吗？”

“这，这怎么可以！”，苏荃连忙摆手。

“为什么不行？”，小雅一副呆萌的表情。

“这个...”，苏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求助的看向卡尔。

可对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了头，一头柔顺的金色短发展露在他面前。

苏荃又愣住了，他伸出自己深色的充满皱纹的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将手放在这头高贵的金发上。

这时候，小雅出手了，她伸手用力的把爷爷的手拉了下去，搭在卡尔的头上。

卡尔没有任何抵触，任由这只手掌在自己头上轻轻抚摸着，回想起这三年的点点滴滴，情不自禁道：“爷爷，其实我一直都是把您当做亲爷爷看待的，希望您也能把我当做自己的孙子一样！”

苏荃的手顿了顿，眼睛突然湿润了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好！”

“爷爷！”，卡尔大喊了一声。

“哎！”，苏荃带着鼻音重重的应了一声。

看着终于敞开心扉的两人，小雅就像完成了一个壮举一般的，充满了成就感。

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两人是把对方当做家人看待的，但奈何这两个人都是木头脑袋，一个人是碍于身份差距不敢过分亲近，而另一个则是害怕失去，害怕拒绝，所以两个人都不敢向前迈出一步，就导致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尴尬。

不过随着小雅的一搅和，这份尴尬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哼哼，你们俩都得好好的感谢我才行！”，苏小雅得意的挺了挺自己平坦的小胸脯。

“爷爷，其实我今天来是和你道别的！”，卡尔轻声说。

“嗯？”，小雅瞪大了眼睛，这又是啥情况啊！

“我被父亲册封了男爵，马上就要去马顿小镇上任了！”，卡尔慢慢解释道。

小雅沉默了一下，突然间松开和卡尔一直握着的手，然后扭头出门了。

卡尔扭头，错愕的看着她的背影。

“她是舍不得你吧！”，身后传来苏爷爷的声音。

转过头，没有说什么，卡尔莫名的感觉自己有些郁闷，闷闷的点了点头。

接着苏荃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这是好事啊，你现在都已经是一位贵族了吗？”

“还没，等我回去拿了令牌之后才能算！”

“好事，好事！”，苏荃不断的点头。

卡尔顿了顿，决定还是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了。

--自己其实是被发配的，那个地方肯定是某个鸟不拉屎的小镇。

卡尔不想让爷爷为他担心，更何况他拥有改变一切的决心和能力，他真正担心的还是这里，担心爷爷的身体。

“我走之后，您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报社现在没了我也可以继续运转，维持你们的生活肯定是不成问题的。您以后没事也要多出去晒晒太阳，多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有好处的......”

卡尔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最终，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和语气都无比坚定的说：“您放心，我肯定还会回来的！”

苏荃露出笑容，鼓励的说：“男孩嘛，就该多出去闯闯，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卡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房间的，只记得苏荃爷爷一直都在笑着支持自己，鼓励自己。

出了门，卡尔重重的握了握拳头，他发誓以后一定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然后，他就掌握了一只柔软的小手。

小雅肩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笑着眯着眼睛甜甜的看着自己。

“你必须带上我一起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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