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隐修会的古代通道·第十三场

在西尔维娅看来，克拉多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能够在学院院长、圣弥萨督教派牧首和一个深渊狂信徒的提夫林身份之间转换自如。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无法控制深渊的力量，甚至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提夫林只是世界位面的深渊遗裔，他自己根本没有见识过深渊，就因为自身血脉而去崇拜深渊位面的意志——还要让整个学院和整个圣弥萨督教派同他一起陪葬。

不过他对深渊意志的崇拜是真的，对倾空圣体也就是自己的崇拜嘛...西尔维娅的感受是很恶心，真的很恶心。克拉多斯好像并非是真的愿意崇拜自己，但却能做到处处都把自己尊为比他更高一等的主人，言语上更是时而疯狂时而献媚。

这大概是克拉多斯的本性，或接近他本性的社交方式。他者对其而言只是一种或服从或支配的关系，他从来就没有思考过自己在社交中的平级角色，或者自己的同类。可能这是数百年来在人类社会中孤独生存的提夫林最真实的写照了吧。

但回想起之前在大教堂里遭遇，直到他头上的圣冠被米希里砍翻为止，克拉多斯却又能扮演出人类老者的傲慢和淡然，简直就是西尔维斯特的翻版，也不知道是不是二者的会面给了他角色扮演的灵感。

和这样一个家伙同处于地穴之中，实在是让西尔维娅感到压抑且疲惫。不是她的身体累了，她的身体到现在都还没感受到劳累，但她的精神已经受不了和这么一个疯癫的老提夫林相处，以至于接下来连着好几天都用冥想给摸了过去。

而克拉多斯呢，他做的事情正好和西尔维娅预料的一样，这几天根本不是在为西尔维娅灌输情报，因为他自己的知识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最多只能再说说元素魔法之类的老生常谈，要不然就是提夫林的血脉特有的深渊魔族天赋诸如此类。

所以在没东西可说之后，西尔维娅醒着时他就变着法子讨好西尔维娅；西尔维娅在冥想时他就在桌台前涂涂写写，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研究。

这次，西尔维娅从冥想中醒来之后，马上就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原本黑暗的视界之中，不知何时已变得污浊，空气里充斥着暗紫色的雾气。这种“元素之雾”表面上看起来是暗元素，但实际上却不像暗元素那样荧荧发出紫光，而是呈颗粒状、有序地散布在她的周围。

“克拉多斯？这些雾气是怎么回事。”西尔维娅从那个烂沙发上站起来，她身上的黑白裙装已经很久没有换洗了，有些褶皱变得很明显，而有些荷叶边则被压扁，还有一些揉平的痕迹。

“成了！西尔维娅大人，我完成了！”桌台前传来克拉多斯疯狂的叫喊。

“啊？你在做什么实验么，这次又是什么阴谋？”银发少女觉得不耐烦了，要不是眼睛看不见，她早就想从地穴里溜之大吉。要是当初和艾丝莉恩离开的话就不会这么无聊了，但是也就没法知道学院的情报......而这几天西尔维娅其实有要求克拉多斯把学院的动静，尤其是那个所谓卓古尔的情况汇报给她的；但克拉多斯表示除了那什么临时自治团在四处搞事以外，根本没有什么新的消息。裴艾尔的下落不得而知，这和她一开始设想的可不一样。

“什么阴谋啊，倾空圣体在上，我的西尔维娅大人。”克拉多斯抓起一叠稿子，高举在头顶。“您上次提出的鄙视链观点，我已经把它整合进了我个人对地表生物群落生态与文化的差异性论著中了，如此完美...”

“你这个头上长角的糟老头子没事干写这些东西干嘛？”银发少女感觉莫名其妙，一个人在地穴里搞学术研究，靠地底所产的物资过活，这个家伙真的是脑袋有角的工作狂。

按照克拉多斯的说法，地底领域其实有一种菌类的黑孢子可以磨成孢粉，然后做成“黑面孢”来当作主食。但他对饮食多样性的需求几乎没有，所以只是简单地命令那些宠物替他收集“能吃的就行”的食物。

于是这几天西尔维娅发现克拉多斯宁可吃那些怯魔从地底运上来的蘑菇干、腌虫卵之类的食物，也不肯去地表吃饭，弄得她根本没有胃口品尝这些还残留着怯魔恶臭的地底“美味”，反正她又不用进食。

“当然是给深渊入侵做准备了。”克拉多斯用之前那种淡然的语气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已经完成了对地底生态的研究，但是地表生态过于复杂，我又不能总去实地考察，所以一直很苦恼。这些研究说明都是用深渊语写成的，哦，这门语言在地底可影响了不少智慧生物，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所说的语言属于被深渊影响的地底语言，杂糅了太多世界位面的内容，而不是纯粹的深渊语。我敢说我是这个世界最了解深渊语的人了！”

“说不定有其他提夫林也会，只是你不知道呢？银发少女耸了耸肩，她知道这个老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了，而周围又都是不属于他提夫林那一面本性所能融入的人类社会。在人类社会中扮演院长和牧首的身份对他而言根本不属于社交，反而是一种面具脸的负担。只有在这个“潜修室”里，他才能发泄自己属于提夫林的一切孤独。

“我活了那么久，都还......嗯？”克拉多斯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啊...啊...这是...这些是...”

“怎么了？”西尔维娅无聊地摇着手杖，这是艾丝莉恩的东西呢，抓在手上就好像抓住了艾丝莉恩的手一样，摇摆摇摆。

“这些深渊之雾...啊...难道说，深渊的意志终于开始临幸这个地方了吗，赞美我主阿庇修居下！”克拉多斯直接扔掉那叠稿子，单页的手稿散落一地。“太...太完美了，要说我的论著完美，那根本是在玷污完美这个词...啊，这是我的疏忽，是我的疏忽...我又疏忽了，我总是这样...”

他高举着手臂，仰头看向地穴顶部那些被敲开的钟乳石断面，面庞几乎扭曲在一起。克拉多斯身体中作为深渊魔族的那部分血液在燃烧，在沸腾，他浑身上下青筋暴起，如果西尔维娅能看到的话，说不定会以为这老头要变成恶魔人了。

“你现在才注意到？”西尔维娅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注意力再次回到这些空气中她所可视的颗粒上，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深渊...深渊开始同化这里了，而且已经到这个位置了，想必学院里已经...啊，我、我将成为深渊大军的引导者，我身上的深渊魔族血脉，将让我成为控制先遣队的军阀！”克拉多斯无比兴奋，也不知道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学院这种封闭在山涧之中的地方，就是最完美的要塞，是我...不，是深渊从此在世界位面崛起的据点，是主位面实现统一的第一座城堡！看来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地表以受尊敬的身份生活了...不过这只是开始，我还要服从深渊的意志，领导大军开始征服整个世界位面...哦！这可不是忤逆您的意思，我也会一并听从您的意志的，我尊敬的西尔维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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