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8【异界】转折

“喂，下来。”

法塔娜耳边响起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她揉了揉仅存的右眼，看着面前那男人陌生的面孔。

“你抱的太紧了，我知道你很害怕，现在已经没事了。”

“唔额.....啊！！”法塔娜赶紧松开了搂着他脖子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后退了好远，依靠在柱子上，很慌张的样子。

“对...对不起...”

“....用不着对我这种人道歉...我只是顺路...咳，话说回来你是哪里人？看服饰不像是培尔瑞特的人呢。”男人把腰上的刀挂在墙上，然后蹲下身打算扶起法塔娜，但她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

可能是毒的缘故，她的右臂开始起泡，流出和那怪物一样的脓汁。

“额...我也不知道...”忒耶娜强忍疼痛，“刚才那个魔物是什么？”

“...你不知道么....还真敢去那边啊，”男人在桌子上捣鼓着什么粉末，“那是魔化病患者。”

“患者？”

“嗯，曾经我们这里为了对付魔王而研制了病毒，对那些恶魔可是效果拔群，不过需要活体人类作为载体，他们流出的脓汁就是对付恶魔最好的武器...喂，手伸过来。”

法塔娜犹豫了一下，把已经无法直视的右手递了出去，男人在她的手臂上洒满了粉末，然后往上浇上度数不低的酒。

“咳咳...病毒对人类也有效果，除了你这样流脓外，还会让人丧失人性，引导出他内心深处的另一个人格，如果两个人格不合，他就会迷失自我，你知道的吧，这个世界上迷失自我的「规则」。”

“变成魔物.....啊!!”

男人突然在法塔娜刚浇了酒的胳膊上使用了引燃效果的魔法石，瞬间，火舌舔舐着她整个手臂。

“这种病毒唯一的弱点就是怕高温，忍耐一下。”

“....嗯...嗯”

“你是怎么做到火烧到这种程度还只是嗯两声的...我救过的很多人，他们可都是又蹦又跳...嗯？你身上的花香是...”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的家乡有很多这样的花....”法塔娜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亚人呢？我必须去找她...她是我的朋友...”

酒精很快燃尽，法塔娜的手回到了当初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和亚人在一起？那种低贱的生物....”男人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还有...你的手为什么可以恢复得如此完美....”

“额...那个..原因有些复杂....”法塔娜看了看右手，似乎比左手还要白皙。

...一阵沉默。

“...你到底是谁？”

“额...只是路过的...”

“没必要掩饰吧？人类还没笨到这种程度。”男人一把抓住了法塔娜刚回复的右手。

“杀掉自己半数人类的女神，法塔娜...以前玛利亚提前过这个名字，是你吧？”法塔娜被扯到了男人的面前，以极近的距离与之对视着。

「滴...答...滴...答」

脑中眼窝里的怀表的声音依旧响个不停。

“是..是的，荣格法塔娜，你们的女神。”法塔娜盯着男人有些苍老的眼睛说着

“....是么...还真是逃出来了呢...”

男人放开了手，做回板凳上，又拿出了「点燃」的魔石，裹着烟草，抽起了烟。

“你不该承认的。”他叹着气。

“你会把我怎么样？把我抓回去?还是做......”法塔娜跪坐在地上，有些破烂的洋裙依旧被空气撑起成了一个圆，“我不会反抗了...所以...请轻一点...”

“我管不着抓你的事。”吐着烟雾的男人叹了口气，“因为我已经不是人类了，你感觉不出来吗?”

“.....”

男人撩起衣服，肚子上满是绷带，黑色的水泡和脓汁在缝隙间隐约可见。

“我虽然精神上压制住了魔化病，但肉体依然承受着，所以被驱逐到了这个森林住着，你可以瞬间治好..真是羡慕呢。”

“我或许可以治...我的血可以...”女神抬起手，伸向男人的方向。

“不需要。”他马上放下衣服，“我听说女神的血甚至可以让死者复活，但你会承受相等价值的代价。”

“救你一个还是够...”

“有完没完，你是女神，救的是人类，不是我，你这样矫情，颠倒是非....我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这么恨你了。”男人用着嘲弄的语气，手在半空比划着。

“你也是人类啊！生为女神我感觉得到，人类才有的心脏！”法塔娜站了起来，难得地激动了起来，她只有面对人类和忒耶尔，情绪才会有如此波动。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做的一切都伴随着诅咒，你扶持勇者打败了魔王，但你亲爱的勇者却被魔化成了魔王...我用魔化病毒自保，让他以为我是魔物才逃过一劫，而我的妻子...被那时失去理智的我杀了。”

“我没有做人的资格。”男人口中吐着云雾，轻描淡写地说着，看向法塔娜。

“......”法塔娜沉默不语。

“既然伤好了，也就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吧？走吧，外面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可以和你好好说话的。”

“...我会回来救你的。”

“魔化病的话我这样没问题的，不需要你的帮助，保护好你自己吧，女神...不，你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法塔娜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房间。

“我是要拯救你的世界。”

法塔娜心里默念着。

接近正午的阳光依旧平等地向世界分发正光明，只有这方面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事了。

森林的另一边，忒耶尔正抱着爱丽丝坐在溪水的一旁。

“妈妈..咱好痛...”爱丽丝用几乎满是凋零的绒毛的手摸着忒耶尔的脸颊，另一只手已经腐烂得血肉模糊，骨头外露，不断地留着墨绿色的脓汁。

魔化病毒，人类以牺牲人性的代价对付恶魔的最后手段，爱丽丝继承了魔王陨斯塔尔的血脉，留着一半恶魔的血。

“爱丽丝，乖，不要叫，这附近不止一只魔物，不要把它们引过来了。”忒耶尔轻轻地捂住爱丽丝的嘴巴。

虽然那一瞬间反应了过来，但还是不小心让那液体溅到了右眼和右爪，不过似乎这种液体对亚人没有太大影响，肉眼可见的损伤仅是脱了层皮。

可爱丽丝的情况就不乐观了。

“妈妈...可是..我好怕...什么也看不见，你的声音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爱丽丝睁大了那双清澈至极的眼睛，但由于病毒，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嗯呐....你留着一半我的血吧？爱丽丝，你也有神族的血统，我可以坚持下来的话爱丽丝也可以的。”

“妈..妈妈...你在哪？你的声音在渐渐远去...不要丢下咱...”

爱丽丝的听力和感官也在渐渐丢失。

魔化病给予恶魔的，也是这个世上最深的肉体上的痛苦。

忒耶尔的身体颤抖着，抱着自己的女儿哭泣着。

“嗯呐～～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去别的世界呐～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这是那天忒耶尔在「室外天堂」陪完客人时说的话，这时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又在她的脑海中回荡起来。

“如果不逃出来的话...如果不出来的话，日子虽然带着耻辱，但可以平静地过下去...我在最求什么呢？”

忒耶尔的内心闪过一丝迷茫。

爱丽丝痛苦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忒耶尔可以感觉到背后魔物们的骚动。

“明明都做出了这样的牺牲..我的身体，精神，贞操，一切的一切都奉献了出来，只因为守护世界上女神的职责...”

“呜呜呜——好痛...好痛...”痛觉渐渐恢复的爱丽丝几乎用着全身的力气号哭着，泪水从她什么也看不到的眼里喷涌而出，顺着抱着她的忒耶尔的手臂滑落，滴在草地上。

“滴答——”

忒耶尔听到水滴落地的声音。

阳光透过参差不齐地树叶缝隙，把那唯一一束光线撒向忒耶尔的头上，让她在这片满是薄雾的森林里格外显眼，而她的周围，是失去理智的魔化病患者，拖着不成人形的躯体向她靠近。

忒耶尔与法塔娜，两人的命运在这一刻注定迎来转折，虽然是依旧是渐渐沉入黑暗的泥潭，但也是绝望循环的尽头。

忒耶尔看见爱丽丝那湖水一般清澈的眼睛穿过树叶反射出天空的模样，那是爱丽丝不变初心地，对自由的渴望。

....

“对不起...对不起....”

....

此时的法塔娜回头看着男人的木屋，依旧重复着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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