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用：北部联邦（三）

老人家常说，联邦就像希塞尔高原上的巨石，风吹雨打可能会留下些许痕迹，但依然不动如山。过去的几百年如此，未来也会一样。

现在已是入秋，素色的藤萝沿着纽因莱的麦肯锡大坝疯长，从河堤到坝口，

到处都是这种长着细状绒毛的白色小草。两个年轻的身影在大坝旁的高地上看着天，踱着步子，谈着话。

明明是丰收的季节，两人却没有被染上一丝庆丰的喜悦。

走在前面的那位始终低着头，边踩着脚下的藤萝，边计着数。他也不在乎那么多藤萝，什么时候是头，又有什么意义，只是想踩。

后面那位比前面的高出半截头，还要魁梧三分，但他基本被领着往前走，两人的谈话，他也只做听众。

“艾、艾尔伯特，该回去了，我们走出来好远了。”高个子小声的说，他有些担心，又想早点回去可能还有南瓜派。

“汉克。你说过你要陪我的。”艾尔伯特脚步没有停，继续沿着高地往前走，眼睛望向了大坝后面的更远处。

汉克嘀咕咕地转了下脑瓜，他好像说过，但是又不太记得。不过就算没有，他也会陪在艾尔伯特身旁，因为毕竟他更有力量，他可以保护艾尔伯特。

这两个高低的身影沿着崎岖的坡地继续往前走，绕过麦肯锡大坝，穿过一片小小的树林，来到一块开着金色火萤草的高地。艾尔伯特，把鞋子脱下，扔在一旁，在火萤草丛里舒舒服服地一躺，摆出一个大的人字形。

艾尔伯特仰着脑袋，等着天上的星星出来，他那么喜欢星星，走前总想着再来看一眼：“明天我就不在这个小破城了”。

“去哪？”汉克的声音透着一丝焦虑。

“能学到真本事的地方。”艾尔伯特的声音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你、你会受别人欺负的，太远的地方就很危险。”汉克直挺起身子，双手在空中拼命比划着，“就像……”

“爸爸一样。”他犹豫了一下，挤出了这个在两人间堪称禁忌的名词。

艾尔伯特感觉喉咙有些发痒，他吞咽了下唾沫，连带着火萤草香的空气。

“不过，我会保护你的。”汉克盯着艾尔伯特，左手拍打胸口，发出金属质感的轻响。“我跟着你。”

“不行。”艾尔伯特一口否决，“你得留下来照顾妈妈，她腿脚不方便而且记忆力也不好了。我甚至担心她做饭都会用错料。”

“唔。”汉克不出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努力想更好的解决方法，但是办不到，他的思维是线性的。

“艾、艾尔伯特，要去学什么呢？”汉克挪了下身子，更靠近埃尔伯特一点“会是很难的东西吗？汉克只懂简单的物件。”

“跟你讲又有什么用。”艾尔伯特偏侧过脑袋，他心里早有答案，魔能工程学。

“唔……嘎唔唔”汉克有些委屈地发出奇怪的叫声，他知道埃尔伯特不会跟他讲了。他抬头看天，“哇、哇、哇……是星星！”

艾尔伯特也抬头看去。

蓝幽幽的夜空被嵌上了金色的小点，一点、两点、三点，星星从各处隐匿的地方一个个不约而同地蹦了出来，但最终也没有形成条星河，只是零碎地散布，亮着光。这星图并不怎么好看，但也足够留作少年出行前的珍藏。

“汉克你记下来了吗？”艾尔伯特站起身，把鞋里的泥土一点一点磕出来。

“嗯，嗯，全都记下来了。现在要看吗？”汉克瞪大眼睛，看向艾尔伯特。

“不了，我们得先回去。妈妈已经等很久了。”艾尔伯特说道。

“哇咧咧，我都忘记了。”汉克慌忙地站起身，帮艾尔伯特把鞋子穿好，“我们得快点。”

“嗯。”艾尔伯特点了点头。

艾尔伯特被汉克托在肩膀上，他稍微调整一下位置，让自己能坐得更牢固一些。

汉克沿着他们来的路飞奔，他步子大的惊人，比成年男子更有过之。而且节奏稳当，不多时就穿过了树林，到了麦肯锡大坝旁。

“啊。”汉克看向面前的长河，有些犹豫。

“放心吧，防水的。”肩背上的艾尔伯特小声地嘀咕。

“因为要赶时间，所以汉克也是没办法的。”汉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艾尔伯特举过自己的头顶。他在河岸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猛得踏了进去，像是巨石被投入水中，激起了仗高的水花。

幽蓝色的月光照过静静的长河，河中刚荡起的涟漪在月光下闪着点点碎光。汉克投在河里的影子也被月光拉得细长。

汉克重新把艾尔伯特放在肩上，迈着大步子奔跑。喀嚓、喀嚓，声音伴着汉克的跑动有规律地出现，消失。

他们一路奔跑，来到纽因莱老城区的一个小屋前。

母亲坐在屋前的小方椅上，“埃尔伯特。”她轻声说道。

“还有亲爱的……”她走上前去，想要抱住汉克，但两臂的长度还不够抱住汉克的腰。

“啊嘞嘞，妈妈是我啊。我是汉克。”汉克笨拙地想要扒开她，但是又担心力气太大，有些不知所措。

“嗯，回来了。”艾尔伯特应声道，把眼前这个问题扔给了汉克。他率先推门进去，从餐桌上随便捡了块已经凉透了的南瓜饼，叼在嘴里便准备上楼收拾出远门要用的东西。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左侧的蒸汽阀门。随着“嗡”的一声，艾尔伯特能够感到阀门的温度开始缓缓上升，随着温度升到一定的程度，天花板上的吊灯亮了起来。

但是亮光只持续了一会，喀嚓，阀门又自动关闭了。

艾尔伯特皱起眉，他从口袋里翻出一枚铜灰色的便士，正面是联邦的十字星标志，后面则是一朵绽开的向日葵，侧面小字是这枚便士的生产日期，联邦制-六五零年。

他蹲下身子，在黑暗中一阵子摸索，虽然房间各处都被杂乱的物件填充着，但毕竟房间太小，不一会儿他就探到一根长管状物体。他用手指感触到凹槽的位置，然后把便士轻轻地塞了进去，伴随着一阵机器乐声，光明又回来了。

“艾尔伯特！”汉克在楼下大声地喊他。

“这就来。”艾尔伯特扫了眼房间，各种杂七杂八的物件，好像都是陪伴自己多年的重要物件，但其实没有一样值得带走。

楼下的汉克和妈妈坐在餐桌旁正准备用餐，汉克庞大的身躯挤在一块小小的椅子上，有种奇怪的违和感。妈妈则在分配刚刚热好的燕麦粥。

“我准备离开纽因莱，去叶尼塞”艾尔伯特尝了口燕麦粥，有些微涩。

“你要出远门吗?”妈妈稍微一愣，但旋即露出慈爱的笑，“像你爸爸一样喜欢到处走。”

“我会很快回来的。”艾尔伯特保证。

“汉克，会陪在妈妈身边的。”汉克在一旁说，他稍微晃动身体，下面的板凳就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冰原上的叶尼塞是联邦名副其实的科技中心，那里不仅聚集了联邦最多的人才，储备着最完备的数据资料。而且还是魔能的发源地。

说不定那里还能有他父亲的消息。虽然叶尼塞离纽因莱确实远，但也不妨碍艾尔伯特往家里邮寄信件和便士。他早早就计划好了。

饭后母亲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艾尔伯特聊着纽因莱最近的事，她又在哪条街道上见到了三三两两结伴的流浪汉，又有好多熟识的人失业了，克莱尔家的**难产了等等。

她是想到什么就讲什么，不仅逻辑是混乱的，而且指代也混淆在了一起。艾尔伯特只大概知道，好像有流浪汉，好像谁难产了，好像克莱尔失业了。他只是边听边点头。

讲到后面，母亲好像又有些失常，又把汉克认成父亲。艾尔伯特费了一番力气才把她哄入睡。

看着母亲小孩子一样安详入睡的神态。

艾尔伯特感觉自己很自私，又卑劣。自己口口声声地说要去叶尼塞，要去那儿学真本领，名义上是一场朝圣，少年追寻自己的理想。但在他自己看来，这更像一场逃亡。

他想逃离这个残缺的家，想把自己的过去抛之脑后，甚至还把自己的妈妈拜托给一个机器人。用自己会经常写信、经常向家里寄钱，来宽慰自己，我已经尽了本分。难道不是吗？

他摇摇头，重新打开自己房间的蒸汽阀门，淡黄色的光慢慢照亮卧室。

不是他的错。

三年前，是那群穿着深蓝色军服的人闯进了他的世界，把父亲带走，留下了这个残缺的家。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突然被告知，要背负留下的这一切。

“汉克！”艾尔伯特叫汉克上来，他准备再帮汉克做一次维修检查。

“咔、咔、咔，汉克上来了。”汉克把手中还未清洗的餐具又扔回了洗碗池，侧着身子从厨房门挤了出去。

艾尔伯特用起手熟练地把汉克后脑勺后的控制板拆了下来，那是能源中枢所在的位置。看着眼前只剩下一丝大小的红色魔能石，他又感到一阵头大，今晚不可能睡个好觉了。

但不管怎样。

明天，少年都将踏上驶向北方的蒸汽列车，那也会是这个月唯一一班直达叶尼塞的长途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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