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浓重的墨色层层包裹着你，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攥住你的心脏，恐惧无声的爬上脊背，突然你看见了微弱的光，黑暗中只有那么一点点火光，像是一根风一吹就能熄灭的火绒

你开始不顾一切的向那丝光亮的来源跑去，你有些小心的钻入光亮中，可是看到眼前的景象你不禁愣住了

硕大的金帐中央，方形的火坑中干柴噼里啪啦的燃烧，火堆上方的铜壶里还有醇香的奶茶翻滚着

火堆旁坐着两个人，一个年轻的姑娘背对着你，而面对着你的那个人，他手持着一件黑色的法杖，满头的发丝是一色的银白。那是一个老人，高瘦、挺拔，披着和蛮族武士们一样的黑氅，黑得像是无边的夜色，立起的高领遮住了半张面孔。

两个人像是感觉不到你的存在，自顾自的交谈起来“老师，您说燕北是盘鞑天神最得意的孩子，可是草原上却还是连年雪灾，的那盘鞑天神到底是要保佑草原，还是要惩罚我们？”小姑娘用她尚且稚嫩的声音询问着面前的老头子

“不要揣测神的心，我的孩子，”老头子的声音仿佛梦呓，“神的胸膛里没有心，那只是一块铁石。”

这句话仿佛晴空霹雳一般劈在你的心上，你突然知道你在哪了，这是你九岁的记忆，那姑娘就是你，而对面的老者是燕北的大合萨——你的老师

这时一直都是背对着你的姑娘突然回过头来，那张和你一样的面容此时却闪烁着妖冶的光，它轻轻的冲你笑了一下，绝大的恐惧当头笼罩下来

错了！一切全部都错了！

你不应该在这里！你应该在长安！而不是燕北草原父亲的金帐里！

你冲出了金帐。看不见东边雄伟的彤云大山，也看不见周围的栅栏和其他的帐篷，总是围绕帐篷的火盆也没有。一切都没有了，只剩下平如水面的草原和满天的星月。你喘着粗气奔跑了几步，可是没有用，什么都没有

不……这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你行上金帐前的小山坡，这里不是你一个人，遍地都是人……战死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草间，互相枕着。幸存的战马在尸体中悄无声息地穿行，你很害怕，可是你不敢开口，你怕开口会惊醒这些死人。你觉得背后有一对沉默的目光，可是猛地回头，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月光下一个白色的影子跳跃着闪过，像是雪白的狐狸。战马的影子在月光如水的地面上仿佛飘飞着，你回头看去，一串蹄印都带着血……

渐渐的在尸体堆里你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东边的寨拉大叔——他吹得一手好埙，还总爱坐在草地上，把你抱在胸口唱歌，还有南边帐篷的英琅夫人——她帐篷里的奶茶最好喝，还有英琅夫人的小儿子——你六岁生辰的时候他送了你一只草编的蚂蚱

接着你看见了母亲，哥哥和姐姐，母亲浑身是血死不瞑目，兄长和姐姐的头颅不翼而飞……

最后你看见了父亲，他早已没了昔日的英姿，苍白的尸身上插满了箭，活像只可笑的刺猬，他的头颅还在，可是他的嘴角却泛着一个难以描述的笑容

“啊！”你猛地坐了起来，空洞洞的回声在周围回荡，冷汗湿透了里衣。

是个梦。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你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是要死了，而这个梦就是盘鞑天神给的指引。

你虚弱的撑起身子，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环顾四周你所处的是一间有些陌生的房间，和萧策刚洽谈完的燕洵刚一推开门见到的便是这幅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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