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莲花坞附近瞭望台上职守的江氏弟子，远远就望见有人御剑而来，待能看清所来何人，不敢怠慢，赶紧发迅息给家主江澄。是以当蓝忘机魏无羡一行在莲花坞的门口落地的时候，江澄已经在莲花坞的大门等候了。但令人没想到的是，站在他身边的竟然还有金凌。

“见过仙督。”江澄向蓝忘机行了拜礼，这是作为江氏家族，对于时任仙督亲临江氏，应有的礼节。

“江宗主。”蓝忘机还礼。

“见过仙督。”金凌同样先向蓝忘机行礼，然后冲着蓝忘机身旁的魏无羡，扭扭捏捏小声唤了声：“大舅舅。”

这个对于魏无羡而言完全陌生的称呼，让魏无羡猝不及防，泪水夺眶而出，到把金凌下了一跳。令仙门忌惮令鬼妖丧胆的夷陵老祖，竟被自己一声“大舅舅”给弄哭了？

金凌束手无策地看向江澄，却不料江澄的眼里也有泪，显然是在努力克制。

金凌只好求助蓝忘机，心里一慌，连仙督的称呼都忘了，不知所措：“含光君，这……”

“无事。”蓝忘机安慰金凌，他知道在魏无羡心目中，金凌的这声“大舅舅”有多么重要，必须要给魏无羡一点时间。

“蓝湛，你听见金凌叫我什么了吗？他是不是叫我大舅舅？”魏无羡顾不得擦眼泪，一把拉起蓝忘机的手，生怕自己听错了，想要确认一下。

“是。”蓝忘机又心疼有高兴。

“江澄，你听见了吗？金凌叫我大舅舅了！他认我了！”魏无羡又冲到江澄旁边，一把拉起江澄的手，在此求寻确认。

“你本来就是！”江澄自己也才刚刚控制住情绪，只能用不耐烦的语气极力掩饰。他已经记不得，上次魏无羡拉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了。

魏无羡松开江澄，又走到金凌面前，一把将金凌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不放。“金凌，谢谢你认我这个舅舅，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你认为，比仙门百家认我重要一百倍，真的。你，还有你江澄舅舅，你们两个认我就够了。你一岁的时候我就想去抱你了，没抱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害了你爹娘。”

“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在金凌成长的过程中，只有两位亲近的长辈。舅舅江澄总是扬起紫电管教他，叔叔金光瑶百依百顺却并不会有亲昵之举。所以金凌的记忆中，他很少被人这样抱着，更何况思追和景仪还在一旁看着呢，怪不好意思的。

“你们两个，要抱进门在抱！大门口哭哭啼啼，不嫌丢人啊？”江澄拍了金凌一下，魏无羡才胡乱抹了把眼泪，破涕为笑：“金凌，别怕她，以后我罩着你！”

“听见没？以后你那里的破事，不要来找我了，找他去！”江澄冲着金凌，一脸嫌弃。

“对对对，有事儿找你大舅舅！看谁敢欺负我外甥？”魏无羡脸上的神采，一如许多年前在莲花坞射风筝的那个少年。

江澄吩咐金凌到偏厅去招待思追和景仪，把蓝忘机和魏无羡引入正厅。一路上，江氏弟子个个都驻足向仙督行礼，称魏无羡一声大师伯，。一入正厅，江澄就一脸严肃地对蓝忘机说：“我要跟魏无羡单独说话。”

蓝忘机下意识站起来，要将魏无羡护在身后。

“蓝湛，你急什么？金凌都叫我大舅舅了，江氏弟子都唤我大师伯了，我家家主跟我说说话，你急什么？”魏无羡轻轻推开蓝湛。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蓝忘机虽扔有几分担心，但也知道魏无羡和江澄之间的心结要靠他们去解，更何况看如今的情势，江澄应不至于再为难魏无羡。

江澄拽着魏无羡一路疯跑，莲花坞十多年来不断扩建，以至于魏无羡都有点犯糊涂这究竟是要去哪儿。江澄拽着魏无羡，推开了一个相对独立的院落，一进去，魏无羡吓了一跳，这就是当年江澄和魏无羡住的那个院子！准确地说，和当年那个院子一模一样。毕竟，当年那个院子，被温晁他们给毁掉了。但眼前这个院子确实和当年那个一模一样！院子中间用来习剑的靶子，树下挂着秋千，两间对开的屋子，门上各挂着一个木质的小牌子，一个上面写着“婴”，一个上面写着“澄”。江澄推开挂着“婴”的那一间，家具摆设和当年一丝不差，案上有个放剑的架子，架上静静搁着的，正是“随便”。

魏无羡无声的笑了，笑中带泪。江澄的嘴角一直在抽搐，完全控制不住。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开口，之后是长久的对视。虽然时光无法倒流，虽然发生过的一切无法挽回，但这一刻，他们终于释然了。

“刚才在门口还凶我凶金凌，你自己还不是哭？”魏无羡像小时候一样，踢了江澄一脚。

“切，你还好意思说？看看你的眼睛，都肿了！待会儿蓝二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江澄回踢他一脚。

“好，你个江澄，当面仙督，，背面蓝二啊！”魏无羡一脸坏笑。

“滚！就蓝二，我还怕他不成？”江澄一脸不屑。

“是是是，咱们江宗主谁也不怕！尤其不怕他们蓝氏！蓝氏双璧算什么？咱们有云梦双杰！”魏无羡找到了当年的感觉。

“喂，魏无羡，我问你，你认真回答我。你和蓝二？你们两个是不是？”江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什么？”魏无羡嬉皮笑脸，明知故问。

“是什么？蓝二兴师动众，搞那个什么道理法，不是因为你？他几时对你起了坏心思的？我那时是觉得不对劲，但又觉得肯定是我想错了！什么雅正？什么端方？什么皎皎君子？我哪会往这上头想？你老实告诉我，你对他，有没有那个意思？你要是没有，就不要搭理他，咱们还怕了他们蓝氏不成？”江澄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气，呼呼的。

魏无羡哈哈大笑，“江澄，你比我强啊！你几时觉得不对劲的？你怎么早不跟我说？我都是这几个月才想明白的，你倒是懂的比我多啊！”

“跟你说正经的呢！快回答我！”江澄急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呢，和蓝二公子，两情相悦，这次就是打算带他来好好拜拜你爹娘还有师姐的。”说到江枫眠、虞夫人和师姐，魏无羡才正色起来。

虽然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江澄还是很有几分不甘心，“你过去明明只喜欢漂亮的姑娘的！怎就被蓝二带偏了？真是的！”

“因为他比漂亮的姑娘还要漂亮啊！哈哈！”魏无羡又没了正经。

“滚滚滚，没羞没躁的，简直没眼看！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就和当年咱们听说阿姐看上了金子轩的感觉一模一样！”江澄恨恨地瞪着魏无羡，“走吧，走吧，再不走，仙督大人要杀过来了！他以为我不知道？避尘对我起了杀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敢，不敢，你是他小舅子！他哪敢对你不敬？”魏无羡一脸得意。

“瞧你那点出息！还小舅子呢！我要当她小叔子！”江澄气急败坏。

两个人一起走回正厅，蓝忘机等候多时，越来越不安。这下看见两人的神色，才放下心来。

“仙督，有一事我必须要先问清楚。”江澄一进正厅，就和刚才判若两人。

“江宗主请讲。”蓝忘机也公事公办。

“你们蓝氏，那些长老，还有你叔父，他们对你和魏无羡的事是什么态度？魏无羡毕竟是我云梦江氏的人，还是我江氏家主的师兄，你能不能保他在蓝家的……”江澄还在遣词造句，魏无羡正想插嘴，却是蓝忘机打断了江澄：“江宗主放心，我叔父已同意了。”

“你叔父都同意了？”魏无羡睁大了眼睛。江澄却好像并不感到惊讶，这些年蓝忘机为魏无羡做了些什么，做到什么程度，江澄并非不知，此次蓝忘机一反多年来的低调，大张旗鼓修仙史立道侣法，江澄就明白，蓝忘机是不想让魏无羡受半点委屈。这几天他平静下来想了很多，蓝忘机这样的深情，确实世间罕见，当年听学时大家听到蓝氏先祖的往事，感叹蓝家竟出情种，现在看来名副其实。

“那好，我先带你们去祠堂拜我爹娘。之后，你们蓝氏是由谁来江氏和我共商大礼的事？”江澄问蓝忘机。

“啊？我又不是女子，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吧？还要什么大礼？”魏无羡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必须要。”

“必须要。”

难得江澄和蓝忘机异口同声。

“我兄长会来江氏和江宗主商议。”蓝忘机显然有备而来。

“那好，届时我在莲花坞恭候泽芜君。”

魏无羡第一次觉得，江澄确实有家主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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