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错失

天空没有一片云。一轮圆月在这无边无际的天海里航行。孤独的，清冷的，它把它的光辉撒下来。地上染了一层银白色。

夜非常静。车里更是静得可怕。

祈因为被抽取虚空还没有苏醒。集刚从巨大的震撼中稍微清醒过来，就在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就从祈的胸口抽出了一把剑。面对机甲，他也只是因为害怕而下意识地挥剑，结果却把那些机甲打飞了。他觉得涯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感受到这种低气压，也不敢开口了。

涯熟练地对右臂的伤口做着简单处理，集能看清那一道可怖的伤痕，从手肘外侧斜着直划到手腕，鲜血淋漓，深可见骨，涯的手背指尖都沾着嫣红的血点子。

涯用绷带紧紧缠住伤口，集知道这是必要的止血处理，然而涯动作太过流畅，简直把自己当作一块不知冷热疼痛的钢板，说真的，集看着都觉得疼。

集想帮帮他，但刚一伸手就被涯冷漠地瞪了一眼，集只能尴尬地把手缩回来。涯从来没显得如此冷淡过，仿佛在这里的只是他的躯体，而他的灵魂已经远去了。

“六本木已经知道战况了吧。”

涯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嗯，菲那鲁在这里，鸫一直在转播呢。”阿尔戈回答。

听到阿尔戈这么回答，涯稍微松了口气，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再费口舌了，也不用再回想刚刚的事了。

“那个……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集怯生生地开口。

“我才要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涯的声音不带一点温度。

“因为……你突然要祈去执行任务，我不放心，就、就跟着她了……”

涯觉得怒火难以压抑，肩膀都颤抖起来，终于一拳锤在车厢上，他知道这不是集的错，错在步入了达特陷阱的自己。所以才会愤怒，这次行动的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但没达到目的，那过程再顺利也无济于事。

集被他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气氛一时凝滞。

祈醒过来了，集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过去：“祈，你醒了，你没事吧？”

祈对他安慰似地一笑：“我没事。”

想必现在最郁闷的就是旁边的涯了，他恨不得打开车门把还在秀恩爱的两人踹下去。

祈很快回神看向涯问：“涯，我有完成任务吗？”

涯尽量减少语气中的怒意：“你没有，我对你很失望。”

开车的阿尔戈也忍不住说：“小祈，你知不知道这次行动费了多大的劲儿，最后关头，你怎么把虚空基因交给别人使用了？这不是关键时候掉链……”

阿尔戈还想说什么，但被涯用眼神制止了，只能作罢。

祈神色黯淡，眼中浮升起朦胧的水雾，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

祈哽咽着说不下去。集想安慰祈，却也知道自己说不上话。

涯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我就长话短说了。樱满集，你得到了虚空基因，就是能抽出别人虚空的当做武器的能力，你见过我使用虚空，应该也有了解。”

集有几分怯意，低低道：“那……这个虚空基因，有办法还给你们吗？”

涯唇角扬起讥诮的笑意：“有办法的话，我早就做了。”

阿尔戈又来凑热闹：“不对哦，听说虚空基因死人身上能分解出来。”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集弱弱地说。

“这次的事不能全怪你们，”涯说，“我有很大失误，还有其他原因，但你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责任，现在只能想办法补救了。”

涯看向集：“从前你只是和葬仪社合作，现在你是非战斗不可了，如果是得到的虚空力量的你加入了葬仪社，我们这次的行动还不算太亏。回答吧，你同不同意。”

涯的声音宛若电脑桌面上弹出的对话框一般，冰冷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不仅如此，这个对话框还没有设定“是”和“否”的选项，反而像只能按下“确定”按钮一样，丝毫不留选择的余地。集觉得自己在涯眼神里读出了“如果不同意我现在就杀了你”之类的东西。

集有点接受不了，涯从来没有用这样冷淡的语气和他说过话，而且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的脑袋已经是一团浆糊了，他真心希望涯能给他多一点思考的时间。

集的四肢发冷，喉咙发干，胸口像火烧一样。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正吃力地在对涯说：“涯，我知道发生了意外你一定很生气，如果你实在气得不得了，就打我一顿也行。但是你总得讲点道理，我根本不想要什么虚空的力量，这件事真的是意外啊。”

“你不想得到，但你已经得到了，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那不是意外，世界上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在冥冥中支配着一切，”涯脸色苍白，悲哀而担忧地看着集，“集，听我说，力量要求得到它的人付出许多实实在在的代价，必须经过一段甚至许多年的刻苦努力。无论你想得到哪种力量，智慧、敏捷还是强健，不论你追求的是什么，你都得投入时间、训练和努力，可能还必须放弃许多东西才能获得它。力量对人都是至关重要的，你一旦获得，力量就为你所有了。你不会失去它，它跟你同在。今天你用虚空杀了人，我明白你很害怕，很排斥这种力量，但它带来的不只是杀戮、死亡、鲜血，它带来的还有希望、正义以及高昂的精神。现在的问题是，你无缘无故就得到了它，使用它的话也会于心不安吧？如果不拼命努力一点，让它真真正正的属于你，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也会因为意外而失去它。”

意外地得到，又意外地……失去。

集悚然一惊，一瞬间，他想到的不是虚空的力量，而是祈。祈就是“意外”地闯入他的生活，想到自己或许会失去祈，集感到自己的心脏像被根无形的绳子抽紧了，痛楚、心酸、迷茫的感觉全涌了上来。

不为了虚空基因，而是为了祈。祈是葬仪社的战士，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祈，但实际上是祈在保护他。没有一个人，会愿意自己成为心爱之人的羁绊和累赘。因为自已需要她，不能失去她，就算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能否可以为不失去祈而做出一些努力，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她。

集握紧祈的手：“我同意，我会加入葬仪社，我会努力做一个配得上这份力量的人！”

集说完，却忽然犹豫了。

“怎么了吗？”涯问。

“不，我突然想到，葬仪社果然有各神各样的人呢，现在要我加入我才体会到了这一点。大家都是那么的优秀。”

光是回想起来，内心就会涌起几乎要把自己压垮的劣等感。为了什么东西而赌上性命去战斗的战士们。无法以努力这个词来传达的、渗血般的拼搏精神。

“我真的有加入葬仪社的资格吗？”

集垂下头，他在获得虚空基因之前，一直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涯拍拍他的肩膀。

“现在的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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