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河神庇护着的托坦芬纳

在河流与沿岸相交织的地方，渐渐出现了一些用青石砖搭建起来的岗楼和哨塔。这些用于维护地区安全的防御工事，往往预示着人口密集城市的接近。

所以，比迪斯没有理由怀疑，霍尼切的商船，此时已经行驶进了托坦芬纳的控制范围内。

这些哨塔还作为横跨于兰顿河上某些桥梁的支撑点。当再次听到车马通过桥梁发出的声响，一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了比迪斯的心头。

“哗啦”！

白色的浪花，让商船再一次发生了颠簸，朦胧中，比迪斯终于被惊醒。

“霍尼切先生……”

他刚准备站起身来，却发现加百莉依然歪着脑袋，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于是他立刻坐得端端正正。

“客人，发生什么事了？”

霍尼切那洪亮的声音从船尾传来。

“我这是睡了多久？”

“哈哈，很久了。”霍尼切玩笑似的对比迪斯说着，”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是嘛……”

比迪斯很勉强地伸了一个懒腰，同时为了避免吵醒看起来还在熟睡的加百莉，他只敢悄悄地活动下自己的手腕与脚踝。而当他再把视线集中到加百莉身上的时候，却发现这位三角帽下的耳朵又轻轻地动了起来。

“你醒了……？”

比迪斯轻轻地对加百莉呢喃着。这位大天使长揉揉眼睛，然后把脖子缩成一团。

“唔唔……”

“喂？”

比迪斯轻轻抚摸了加百莉露在帽子外面的金发，这时，她才终于愿意坐起身来。仿佛像是察觉到了比迪斯的目光似的，加百莉歪着脑袋，抬头看向了他。

就好像是对别人的一举一动有着百分之百的把握似的，那是加百莉计划之中的想法吧。比迪斯仿佛能够听到耳边传来了”咯咯咯”的偷笑声。

他注意到加百莉一把抓紧了自己的手，表情也变得有趣了起来。

“你的温柔还真是很可爱呐。”

比迪斯耸耸肩，眼睛朝着左右瞟了一下。看到这样的动作，加百莉也不禁笑出声来——她笑得非常地开心。从她嘴角边吐出的白气，慢慢地在船舱里飘散。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如果你平时能够对我表现得更加温柔的话……”

“你个大笨蛋！”

加百莉又露出了那种小恶魔一样的笑容。这样的表情，被从船舱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所笼罩，仿佛闪耀出了灿烂的光芒。

……

客舱外，出现在河畔的建筑物似乎越来越多了。

“我们出去走走？”

“你不是害怕坐船吗？那你还敢去甲板上走吗？”

“不要小看我呐！”

见比迪斯皱起了眉头，加百莉立刻朝着他吐了吐舌头。她站了起来，改变身体朝向，并且用手紧紧攥住了比迪斯的胳膊。

“看什么？咱这是为了防止你笨手笨脚地掉进河里去……”

加百莉抽出一只手，把回头看向自己的比迪斯直接推向了正确的方向。两人那样亲密接触的样子，看起来也像是互相打闹着的夫妻。

的确，比迪斯的心里也感到一阵温暖，同时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

他们走上了甲板。一见到比迪斯和加百莉，霍尼切对着眼前的这两位客人友好地打了个招呼，而比迪斯也向他伸手致意。沿着狭窄的侧舷小心摸索着往前，他们终于来到了客船的船头。

这是比迪斯第一次亲眼见到托坦芬纳城的全貌。尽管站在船头的他，依然是有些小心翼翼。

广阔的河滩，如一条巨龙一样绵延在远处的山丘之下——那是一块隆起的，且毗邻兰顿河的巨大河心半岛。河滩上堆放着许多货物，不知道是沿河运来的，还是准备发往其他城市或是国家的。河滩附近，修建了大大小小的石头栈桥，隐约可以看见栈桥入口有穿着铠甲的士兵们，正紧张地维持着河滩上的纪律。

从河滩往山丘上看，有一两家供纤夫和船夫们休息的酒馆和旅舍。时至下午，依然有一些客人坐在店前的长桌边进入了狂欢的前奏。由于兰顿河的存在，这里不像是城市那样受到城墙的限制，建筑的布置自然也随意得多。

再近一些，比迪斯已经可以听到欢笑声，以及一些不知道用什么乐器奏出来的乐曲的声音了。

“在那里！”

顺着加百莉所指的方向，比迪斯已经能够将整个托坦芬纳城尽收眼底。在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依山而建的。石制的建筑，在树木的掩映下，交错着绕山排列。从下到上，紧密而有致。

越往上看，建筑的结构就越为复杂，而建筑的规模也越为庞大。那通体纯白，且被高耸的城墙团团围绕着的，应该就是公国大公——柯斯坦尼亚七世所居住的地方吧。

不过，更吸引比迪斯的，还是坐落于山丘顶端，那一尊直冲云霄的高耸雕像。

“那座山叫做干德克拉之丘，是柯斯坦尼亚·阿依夏公国境内最高的山峰了。那座雕像，是我们整个公国的守护神——伟大的河流之主，多斯比·塔姆。”

那尊雕像完全就是一条长着双腿的鲶鱼形象，不过，那炯炯有神的双眼，就连尚未靠近的比迪斯和加百莉，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统治力，从雕像内部传来。

若不是看到河流之主手里握着的巨大鱼叉形武器，还有一本象征着自由与公正的法典，就连加百莉都很难相信，这种看上去并不威武的生物，居然会被公认为柯斯坦尼亚·阿依夏公国的守护者。

“很奇怪，不是吗？”

霍尼切的声音从船尾再次传来。他仿佛已经猜到了这位大天使的顾虑。

“每一位来到托坦芬纳的外地人，都会被我们奇怪的信仰给吓到。”

“这是什么特殊的传统吗？”

“那是当然！”霍尼切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接着，他认真地为比迪斯和加百莉介绍起了流传在这片破碎土地上的神话。

“传说在很多年前，就是一条鲶鱼，为最初的柯斯坦尼亚大公叼来了象征权利与智慧的权杖和王冠。常年在河里打鱼的渔夫都知道，鲶鱼生命力顽强，同时还会利用聪明的头脑在任何艰苦的环境下制造出属于自己的居所。柯斯坦尼亚大公就是受到了鲶鱼这种天性的影响，带领附近的居民赶走了占据在兰顿河河道上的盗贼，建立起了和平的国家。”

“尽管柯斯坦尼亚一式早已去世，但这种精神却一直在公国的社会中一代代流传了下来。无论你走到兰顿河边的哪一间寺庙，都能在里面找到巨大的鲶鱼形状的塑像。所有的塑像，一定和干德克拉之丘上的这尊一模一样。”

“还真是了不起的信仰呢！”

加百莉称赞到，同时双眼出神盯着眼前的那座雕像。

它离霍尼切的商船已经越来越近了。

……

“小心！三！二！一……”

终于，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商船终于抵达了距离托坦芬纳城入口最近的一处港口。船还没有停稳，兴奋的加百莉就迫不及待地从甲板上跳了下去。

“慢点！”

比迪斯紧紧地跟了上去，而船上的霍尼切则是一边看着两人，一边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他帮助比迪斯将停放在船舱底部的马车拉了出来。那匹枣红色的老马，像是被憋闷了很久似的，刚见到阳光，竟不自主地嘶叫了起来。

“安静！安静！”

比迪斯一边安抚着马匹，一边转身向站在一旁的霍尼切表示感谢。

“真是麻烦你了，谢谢你送我们到这里。”

“这是什么话？”

他将一枚西斯罗金币放进了霍尼切的手里。如果按照正常的价格，这笔金额已经绝对超过一般的客用轮渡所需了。不过，就算是吝啬的商人，在面对人情世故的时候，也不会表现出丝毫的手软。

这样的开销，和纵容加百莉随意糟蹋自己的钱包所造成的开销，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而霍尼切也并没有表示出拒绝。

“您真是太客气了！”

“那么，我们也要继续赶路了。”

“祝你们平安。”

霍尼切带着欢快的笑容再度撑起船帆。在调转船头的时候，他再一次向站在港口边缘的比迪斯挥手告别。

“走吧，今天我们就住在这里。”

加百莉点点头。马车再一次碾过栈桥，来到沿着河滩铺设的进城道路。虽然是坡道，但是与一般的碎石路不同，这里被整齐地铺上了结实的石砖并被加以固定。所有的石砖路都被做上了防滑的处理，就算是被水弄湿的马车或是推车，在这里也不必担心会因为打滑而掉落进河中。

直到确认踩上了熟悉的陆地，比迪斯才彻底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你还在因为乘船而感到害怕吗？还是说你有些晕船？”

比迪斯摇摇头。

“也不全是，只是总算认识了这么好的一位船夫先生，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你又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加百莉的眉毛往上扬了一下。

“作为一位松饼商人，与客人的告别不也应该是家常便饭吗？”

“可是……”

“在霍尼切眼里，你和咱也是两位客人呐。”

随着离这次旅途的目的地——安德托堡的距离越来越近，比迪斯心里这种害怕别离的情绪就变得越来越明显了。他不知道在算不算是一件坏事，不过，近段时间他似乎真的考虑过。

若是以后真的要和加百莉分别了，自己又应该怎么做呢？

“呼！算了！”

所谓的旅途，毕竟就是相遇与别离的延续。

这并不会是总充满欢乐的。

比迪斯这样想着，同时但愿自己最近产生的担忧，不是在给自己和加百莉插什么奇怪的旗帜。

“走吧！”

马车沿着长长的坡道，开始朝着托坦芬纳城内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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