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大事发生

三个人上楼，进了屋，另三个人同时默契抬头。

林大为脸上看不出什么文章，但林妙妙跟钱三一两个，却是一人恼一人笑。

王胜男迷惑了：“谈得咋样了？”

钱三一连忙回答：“阿姨，叔叔已经不反对了，他还同意了妙妙转学。”

林大为默，这小子还算聪明。

可以说，钱三一用词相当精准了。

刚才在楼下直到最后，他也只是问了两个人是怎么开始的，从始至终，他没提过亲事，更没有对亲事表示初支持的任何只言片语。

他很满意钱三一的闻弦音知雅意。

他舍不得他娇养的林家女儿

———从不发愁，从不记仇，没有机心，有点粗心，真的性情，活得自在。

这样可爱、至情至性、最最珍贵的孩子，怎能刚刚十九岁就定下她的终身大事？！

一入婆家，深似海！

换句话说，还不到时候！

不光钱三一不足以让他信任，也不光妙妙不足以担当眼下的亲事，还有——

襁褓里的够够不足以替姐撑腰，他老林也得趁这几年再多挣点矿！

直到有一天，一切都可以让他相信：

不管他的女儿换了什么角色，多了什么身份，在经历风吹雨打的时候，她一直保有一种最初宛如新生的能力；永远不知愁，不记仇，长存朴素心。

但王胜男和裴音显然get不到钱三一刚才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只有蒋煜文看了看林大为，又玩味地看向林妙妙。

他在评判。

这个女孩，身怀宝藏，身上拥有一种平凡幸福的能力。

清新脱俗，却不锋芒毕露，更不咄咄逼人。

随缘随喜，却不庸怯！

真情真性，洒脱自然！

那旭日初升的干净笑容，熨帖到可以让他一个油腻中年大叔的“理科心”瞬间得到治愈。

这就是林大为和王胜男家庭教育的智慧结晶了。

他再看林大为，虽谦和，却傲骨；王胜男更是泼辣夸张，至情至性，他非常欣赏林妙妙这一家人。

从精神层面的富有程度来说，林妙妙是绝对的公主。

“我就说吧，林大为是打猫儿吓贼（虚张声势）”王胜男拍着裴音的手扁嘴嘲笑。

裴音也轻轻一笑，吁了口气，放下不上不下的心。

然而，快乐没超过一秒，林大为就慢慢悠悠地呷了口茶说：“你们想得有点多。我只是不反对而已。谈恋爱，转学，我同意，但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说定亲的话有点见卵求鸡，你们老母亲的心啊都有点不太现实，还是算了！”

裴音：……

王胜男：……

钱三一无语，心说：林叔，何必血（何必一针见血）？！

空气有点凝固了！

林大为意思意思地做了个请茶动作，继续说：“咱们接点地气，钱三一和林妙妙，他们现在的重点任务是学业有成，健康成人！而不是敲锣打鼓，谈婚论嫁。谈恋爱，谈吧！我不反对，青春嘛！但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只是人生路上彼此相遇的一段好时光。你们都是父母娇惯着长大的，善良与智慧，包容与尊重，都是以后的必修课，爱一个人有时也会成为你们的一种痛苦，因为也许会遇到一些困难，需要你们当中有人为此做出牺牲，我希望到那时候，你们还能此情不用成追忆，只因当时不惘然。”

林大为说完这句就戛然而止了，继续喝他的茶。

“德性！”王胜男等他说完，瞟了他一眼，其实心里是服的。

蒋煜文微微一笑，“一一啊，革命尚未成功，不要灰心，继续加油！”

钱三一点头，其实他很释然，毕竟，他今天的重要目的就是向家长和盘托出，而且转学，林叔叔已经同意。

定亲，来日方长。

裴音见儿子镇定，也放下一颗心。

她跟王胜男小声商量了一下，既然林大为坚持，定亲的事就暂缓缓，但她也打定主意，如果他们要退回那颗翡翠，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两女人商量妥，裴音温声喊，“妙妙，过来这边坐。”

林妙妙觉得头皮发麻，她是真不适应裴音的关爱。

她摘下眼镜，懒懒散散地走了过去。

中途还顺手从水果盘里拎起一个苹果，“咔擦”一口，直到甜透了的苹果汁浸润了唇齿，才在王胜男跟裴音中间沙发坐了下去。

“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在楼下，一一惹你生气了？”

裴音轻声细语的。

不戴眼镜的妙妙更显得健康淸秀，小酒窝清晰，身上还带着苹果的清甜味。

钱三一一听，忙无辜地举起双手摇头。

林妙妙瞪了钱三一一眼，“阿姨，我是新闻狗啊，数学基础本来就差，钱三一却说下午要给我查功课！”

“基础差就要上钱老师的vvip班啊！”钱三一迅速接过话：“马上期末考试了，以前都是我替你考前拎重点，虽然上大学了，但也不能放之任之啊。”

王胜男脸上露出明显受用的表情，点点头，“一一辛苦了啊！妙妙，一一教你，那都是大材小用了，你要懂事！干嘛还拉着个脸？”

林妙妙“咔擦”又咬了一大口苹果，吧唧吧唧嚼完了，才扭过头，

“谢谢你，钱老师！”

“不客气！”

“谢谢你！”

“不客气！”

“真的谢谢你！

“真的不客气！”

“真的真的谢谢谢谢你！”

“真的真的不客气！”

林妙妙冷哼一声，眼风一扫，“挺带劲啊？”

钱三一忙摇头：“不带劲不带劲！那半小时后，咱们就补课吧！”

林妙妙不情不愿地点头，苹果都不甜了，吃得没滋没味的。

钱三一看了看被林妙妙咬过的苹果。

又瞄一眼对方被苹果汁淋得红艳艳的唇，带着湿漉漉的苹果汁一开一合，那咔擦咔擦的，仿佛苹果汁在他的口腔里跳舞。

他都馋了。

既然他跟妙妙的事情已经得到家长肯定，那么接下来，该是重头戏登场了。

定了定神，钱三一主动问起：

“阿姨，您问林恒的电话号码做什么？”

说到这个，所有人都集中了精神，看向王胜男。

“昨天夜里有个北京来的奇怪电话。实在太奇怪了！他管我叫大姨，我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说我应该叫殷清文，他妈叫殷清蓉，我以为是哪家孩子调皮乱打电话，但让我感到不安的是，那个孩子还准确说出了我妈的名字。”王胜男的语气和脸色一提到林恒，霎时凝重了。

林大为补充了一些疑点：“听声音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口齿清晰，思路顺畅，很镇定，不像是恶作剧。且不说有几分可信，蹊跷的是他们怎么弄到胜男的电话号码的？如果是真的，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联系过我们？”

“还知道姥姥的名字？嗬……怕不是专业骗子，团伙作案，事先潜伏调查好情况，然后电话诈骗？”

林妙妙一听，第一反应就是诈骗，脑海中闪过一串大标题：

《惊悚电话！四十六岁中年人竟被十岁小学生诈骗，导致倾家荡产！》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战，感到毛骨悚然。

裴音跟蒋煜文也正襟危坐。

“你有来电显示吧，把号码给我，我让我公安的朋友先查他来路。”蒋煜文开口。

这时钱三一已经把他认识的林恒电话找了出来。

“阿姨，您看下，跟这个号码一样吗？”

王胜男神色凝重地低头核对了一遍，过了好几秒，才抬头一一看过对面的家人和朋友，

“应该是一个人了！一样的号码！”

“还有这古怪的事？”裴音喃喃自语。

“一一，你跟林恒怎么认识的？”蒋煜文问。

“他妈妈卖花，他放学后会到一条街去帮他妈卖花，母子俩住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小区里。”

“事情怎么这么巧？他认识妙妙吗？”蒋煜文又问。

“嗯，认识！国庆节那天下雨，他没伞，我们送他回家。”

“他妈呢？你描述看看。”

“我印象中没见过林恒爸爸，只有林小弟跟着他妈，他妈年龄三四十之间，说话客气带笑，做事不慌不忙的，细心负责。”

“那可以排除恶作剧了，也不会是诈骗！遇上这种事，如果不是中奖，那一定就是事实了。”林大为听了钱三一的话，锁着眉分析。

“叔叔……”钱三一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林大为，目光诚恳，“如果打给阿姨的林恒跟我认识的是同一人，请你们给他一次机会，相信他一次，也许另有真相。”

真相？！

难道不是恶作剧？不是诈骗？！

林妙妙咬着嘴唇，感到十分不安。

打电话的林恒跟北京林小弟还是同一人？

万一林小弟手机被人捡了、偷了呢？

显然，大家都觉得应该不是！她爸爸点头了。

那么，

林恒到底是谁？！

跟她妈什么关系？

还知道姥姥的名字？！

话说她都没了解得那么清楚。

她们家大事发生了！

林妙妙不断变换着表情。

大人们围坐在一起，突然沉默。

蒋煜文“哒哒哒”地敲着桌面沉思。

现场气氛莫名紧绷。

王胜男想起包里的那根头发，包括那次精神科遗传检查结果。

怀疑的种子一旦悄悄生根、萌芽，遇到风就会疯狂生长。

“还有件事，我今天早上……”王胜男张了张嘴，但林大为忙抬手拦了下，他知道妻子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三一，你带妙妙去补课吧！”

“爸，咱家出了大事，我为什么不能听？今天就不能不补吗？而且我没带书回来！”

“我带了！”钱三一忙接过问题。

虽然钱三一也很好奇，但这件事目前很难有答案。

事关岳母的身世问题，又是四十多年那么久远的事，现场又有谁亲眼目睹真相呢？

必须有一些科学手段才能拼凑出真相。

而现在，“疑点”在成为“终点”之前，却不能造成亲人之间的实质伤害。

林妙妙这个小傻瓜，眼下是不会明白林大为对她的保护的。

“三一，去楼上吧。你们在那里补课安静。”裴音忙把家里钥匙递给儿子。

“好！”钱三一伸手接过钥匙。

“爸，为什么不让我听？我也是家里的一分子啊。”

王胜男也已体会到了丈夫的用心，因为她接下来告诉裴音蒋煜文的正是她细思极恐的一些事情。

现在还只是捕风捉影，即便坐实了，那也不能影响孩子跟她姥姥姥爷的感情。

王胜男清了清嗓子，温和地说：“事情弄清楚了，爸爸妈妈肯定不会瞒你的。现在你还是以学习为重。一一难得回来，回来也没得休息，还要帮你补课，快去吧！好好听啊！”

林妙妙不情不愿地离开座位，跟着钱三一上了楼。

却说楼下四位大人，开始一点一滴抽丝剥茧。

“还记得去年，我妹妹顶男得了精神病吗？医生说这是家族遗传，我担心得一晚上睡不着，就怕传给了我们家妙妙，所以第二天，我就去遗传科做了检查，得出的结果，你们知道是什么吗？我正常得不得了！！”

“真的？！”

裴音一听，激动地站起来，又开心又惊异！

她捂着嘴巴笑了笑，真是开心得不得了！

要说这里四个人，除了王胜男，就数她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良久了！

她不光担心未来儿媳妇身上携带精神病基因，影响了钱家基因。

也担心安丽丽借此发挥，要是钱老爷子不同意妙妙进门，那就伤害了钱三一跟他爷爷的感情。

长此以往，儿子又怎么会幸福呢？！

“遗传学可没有巧合啊！”裴音眼睛闪闪发亮，她没想到今天还会得到这样一个惊天大喜，她都要高兴坏了。

“就是啊！裴音，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这下你可以高枕无忧了吧！我家妙妙健康得很！”王胜男忍不住戏谑好友。

“你呀！都成亲家母了，还是会嘲弄人，是吧？”裴音笑得眉眼弯成一条缝。

两男的坐着，对视一眼，裴音连“亲家母”都喊上了……

无奈一笑，两个人碰了碰茶杯。

接着，王胜男又把她之前的疑点和今早上取到的头发讲了一遍，四个人商量了起来，这件事该怎么部署，江州和北京该怎样调查，林恒那边又该怎样安排，四个人做了讨论和分工。

商量的中间吧，林大为还把钱三一豪橫多金投资茶园的事一并说了，把裴音跟蒋煜文今天着实给震得一愣一愣的。这些事揭过不提。

再看楼上两小的。

林妙妙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钱三一，“他们是不是要背着我们说什么见不得人的？”

钱三一用笔敲了敲她的额头，无奈，“上课想什么呢？！我刚才讲什么了？重复一遍！”

“平面上过点……嘶！！你这么凶做什么？你说就补一节课，这都一小时过去了！”

“这题讲完！剩下的我到北京后每天一题训练。”

“苍天啊大地啊！快把这妖孽收了吧！”

“说谁妖孽？”钱三一又敲了她一记。

“哎！我们现在下楼去，去偷偷听他们说什么。”

林妙妙突然一把抓住笔的另一头，把头凑了过去，神神秘秘地说。

“不感兴趣。”钱三一松开笔，拿起桌上看了一半的本书认真看了起来。

“没劲！”林妙妙泄气，“题讲完了吧，讲完了我可以参观你的房间了吧？”

“请随便！”

林妙妙一边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转，一边打量着男生的房间。

没什么特色，就是书多。

“钱三一！”

“嗯？”

“我发现你的日子过得可真没意思！啧啧啧！你看看，床，桌子，凳子，柜子，棋子，书，一点个人特色都没有！你就没有喜欢的明星？球星？你喜欢赵今麦？还是张子枫？郭俊辰？还是赖冠霖？……”

“我只喜欢你！”钱三一无奈，放下书，打断她的聒噪。

“你有我的照片吗？洗出来挂在墙上！”

“过来！”钱三一勾勾手指头。

“干嘛？”

“叫你过来！就麻溜的！”钱三一眯眼。

林妙妙疑惑地走过去。

钱三一站起来，揽着她的肩膀，举起手机“咔擦”一声，“挂也是挂合照！”

“喂！重来！我刚才还没准备好！你看，把我拍得巨丑。”

林妙妙踮起脚尖皱着脸去抓手机。

“林妙妙！这个房子里，”钱三一举着手机睨她，“你真的以为只有你看得到的吗？！”

“唬我呢！”

钱三一故意压低声音，“我刚才拍照的瞬间，说不定在另一个时空里，我俩这个时候已经白头偕老了。”

林妙妙笑笑，“你演穿越剧呢！”

钱三一再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古时候最豪橫的人是谁吗？”

“皇帝！”林妙妙不假思索地回答。

钱三一微笑神秘地摇头。

“最豪橫的是能和鬼神打交道的人！也就是巫师，比方说啊，伏羲氏、尧舜禹汤……他们可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人……”

“吁………！钱三一！你脱缰了！”林妙妙听得一头雾水。

“林妙妙，他们可都真实存在于一个平行的镜像时空里，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说得怪瘆人的，是鬼啊！”林妙妙缩了缩肩膀，靠向钱三一。

“我们现在是高度文明的人类社会，但跟文明相对的是野蛮，野蛮跟文明同时存在于不同时空里。在这个空间里，可不是只有你看到的，还有山林、水泊、鸟兽，天、地、风、雷……”

钱三一仔细观察着林妙妙脸上变化的表情，他慢慢地靠过去，挡住窗外光线，在林妙妙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声音也越来越夸张，

“还有恐龙、大象、牛群……说不定你坐在这里写着作业，突然……’啪’的一声，一个一米六几高的老北京人肩扛猎物，手拿木棒从扭曲的时空里掉落在你身边。”

随着钱三一的讲解，林妙妙的身体靠他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紧。

同时他还手舞足蹈，特别是讲到大象掉下来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顿。

林妙妙被钱三一唬得一愣一愣的，抓着他的手弯，结结巴巴地问，“你的房间是鬼屋吗？”

“来，闭上眼睛，我带你做个游戏！”

“不要！我害怕！你说得鬼气森森的！钱三一，你说人话！”

“你还觉得无聊吗？”

“无聊！无聊！太无聊了！”

“唉！我还可以跟你好好讲讲，这个世界其实都是你想象出来的。但你只能理解到三维，眼睛只能看到二维。”

“钱三一，你别讲了！”

林妙妙已经用手遮住耳朵了。

钱三一大笑，捧着她的头，对着唇亲了下去。

他其实老早就想尝尝苹果的味道了。

他全神贯注地轻轻咬了一口留着甜香的唇，抬起头来问林妙妙，“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水果吗？”

林妙妙闪闪躲躲的，“我不知道！”

“我最爱吃苹果！”

钱三一对着樱桃粉的唇又“啵”地亲了一下。

林妙妙心跳快得快要蹦出来了。

每次钱三一靠近她，她都控制不住心跳加快，然后好多小红星在空气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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