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坠

蛇龙在深邃的洞穴里穿行。

昏黄的油灯点上了，从窗外向里会发着微光。厢里的乘客稀稀落落，并不多见一个。

这时候外面一片漆黑，没有什么景色好看；只有蛇龙的皮肤与粗糙的岩壁摩擦的声音传来。坐在我对面的少女沉默着，从上车以来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少女身着不起眼的服饰，容貌清丽，望着什么都没有的窗外，茫然而若有所思。然而，胸前悬挂的一块深绿色的宝石吊坠却显出与她不相称的名贵，引起了我的注意。

“请问——”长久以来未敢开口的我终于鼓起勇气提问。

“呃……”少女恍若被从梦中惊醒，有些慌乱地看向我。

“你的项链……”

“我的项链……”

“非常漂亮啊。”我说。

“谢谢。”她朝我点点头，慢慢露出一丝羞赧的微笑。我看出她隐隐地对我的赞美感到高兴。

“这么漂亮的吊坠是哪来的呢？”我问。

“是托一位工匠先生打造的。”她倒是很直率地回答道。

“想必花了不少钱吧。”

“嗯，花了不少钱呢。”她点点头，“毕竟是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那是……”话一出口，我突然感到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少女迟疑了，似乎在检验我的可靠程度。支吾了一会儿，她才好像下定了决心，慢吞吞地开口道：

“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的……

“因为你和他很像……”

“很像？”

“不，没什么。”少女低下头去。接着，她红着脸，以轻缓的语调说起了她的故事；我才发现，她的声音实是很悦耳的。

……很久以前，少女有一个与她相爱的恋人。他们都深爱着对方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彼此都宣誓说愿天长地久，永不分离。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日子。

后来有一天，少女在看着恋人的面孔时，突然觉得他是这样的美，美得令她怦然心动，美得令她的内心快要融化。可是，她转念想到，如此美丽的容貌有一天将要离她而去——他会衰老，变得丑陋，变得不再是他……过去不存在，将来也不存在，而现在总在耗散之中——这样的念头占据了少女的心，她想到她正在失去她的恋人于每一刻，而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定格在那一刻！她多么希望恋人的美好容颜能够永驻，永不衰朽，陪伴在她的身边。

她想要保存他的笑靥……于是，少女对恋人使用了极寒之术，把他定格在永远不会融化的寒冰里，直至今日，以至千年——

她给我看那个吊坠的里侧：里面是她所爱的男子的，小小的，微缩的头颅；他睁着双眼，神态栩栩如生。

“我还能看出他那一刻想要对我说什么，”少女说，“解除法术后他也会这样说吧。”她的话里充溢着幸福的感觉。

你会解除法术吗——我把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答案很明显了不是么。

少女合上了吊坠，外面的深绿宝石仍然很漂亮。我起身来到一侧窗边，那里蛇龙已穿出了洞穴，在绛红色的天空下拱起背来。

蛇龙背上的我们，都不过是过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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