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雪夜山神庙

忽然之间，云淼淼想起了曾和荆珂师父在那天地间银装素裹，大雪封山，流风回雪呼啸之时，宿营于尺素山山神庙的那晚，荆珂为他解的惑。

“师父，如果有哪一天，我们师徒二人正和往常一样恩爱和睦地在路上走着，突然有人毫无情调地跳到我们面前，而且那人喜欢徒儿，还是个超级醋坛子，拿着剑架在徒儿脖子上逼问师父是谁，如果徒儿说不出来就要砍了徒儿，师父会怎么做，师父会不会救徒儿呀？又或者徒儿要怎么做，师父才不会生气呢？”

“说话就好好说话，能不能别把手放在为师屁股上？”

鹅毛般的大雪从渐暗的苍穹中弥漫而下，盖住了趴在地上的师徒二人，砌成了两座小小的雪丘。

“我看师父穿得太薄，这不是怕师父的屁股着凉嘛，给师父暖暖。”云淼淼恋恋不舍地把手从荆珂的屁股上收回，“师父，你倒是为徒儿解解惑呀。”

“明明是你的手凉的像个冰疙瘩似的！”荆珂没好气地瞪了云淼淼一眼：“而且，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为师到时候肯定会拱手相让，如果她不要，为师还要倒贴她十两银子，如果不够，那为师就再倒贴百两，还不够，就再……”

“可是师父，咱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用银子了，银子不值钱。”

“是你问为师要怎么做，为师如今告诉你了，你又拆为师的台，你还要不要为师给你解惑！”荆珂气呼呼地揪住云淼淼那早已冻得通红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两圈，“这就是为师的决定，你爱听不听。”

“所以说师父还是要救徒儿呀，师父好温柔。”

“谁说要救你了！还是请你去死吧！臭小鬼，不许这么跟为师说话！”

荆珂闻言面露慌乱神色，甚至染上了桃红，想要松开云淼淼的耳朵，却被云淼淼抢先按住了手，将荆珂的手死死地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师父，你的手好暖呀，要不然，你捂着徒儿的屁股吧。”

“为师要是捂着你的屁股，谁还看这树底下逮兔兔的簸箕？”

“徒儿真的好冷……师父……”

“不是你非要说什么想吃烤兔兔，想吃也就罢了，还非要拉着为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架簸箕抓，为师看这能抓得到兔子才见鬼了！”

“师父……”云淼淼手上的力量变弱了几分，“我不吃兔兔了……”声音也越发微弱。

“淼淼！”荆珂忙不迭从雪地里跪起，从那雪包中将已然冻得发硬的云淼淼抱起，想要给云淼淼加一身衣物，却发现自己仍是那件千年前的仙丝黄纱，虽坚韧如丝铁，却丝毫没有御寒之效，情急之中，荆珂那晶莹的凤目里止不住闪出泪花，落瓣成珠，一颗颗落入雪盖上。

苍苍白雪地上多出了一排脚印，直通向那藏在山涧之中，早已废弃多年的山神庙口。

山神庙内早已无了神龛，只留下了一尊被蛛网覆盖，手尊琉璃宝塔，怒目圆睁的山神塑像。

两人本就在山神庙外不远处，为了这次野营，早已对山神庙略加整顿，备好了野炊用的火料与热汤。

待云淼淼苏醒之时，荆珂正坐在他身旁，一手握着他的手掌，另一手转着铁签，认真地看着烤架上已然烤焦黄的兔子。

为了给云淼淼一个惊喜，荆珂御剑寻遍尺素山，才终于捉到这一只雪兔。

篝火苒苒地跳动着，映得荆珂的侧脸格外的红。

“师父，我就说能捉到兔兔吧？”

“丢人不丢人？明明道丹都成了，只要想就能破到定天境上去，却非要把自己困在这羡天境，结果被冻成这样，哼，为师看你就是活该！”荆珂斜眼娇嗔了句，“日后出去，别说自己是为师的徒弟。”

“师父，你也知道……”

“好啦好啦，为师知道。”荆珂将已然烤熟的兔肉从架上取下，抽出短刃割下一根兔腿，转脸侧手递给云淼淼，“快起来吃吧。剩下的为师再给你烤烤。”

“师父，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云淼淼坐起，按住了荆珂递兔腿的手。

“什……什么问题……”荆珂略带惊慌地看着云淼淼。

“徒儿此前在雪地中问师父的那句。”

“为师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了么。”荆珂的脸依旧通红，却不知是否仍是趁篝火之余热，“放开为师的手。”

“不放，师父此前那种随口说的话才不算。”云淼淼认真地看着荆珂，丝毫没有玩笑意，“除非师父正面回答徒儿，否则徒儿才不放。”

“可为师也没经历过……”荆珂知道，若不回答他，她这徒弟真的不会松手，而让她在这种情况下呵斥他，她又不舍得，于是只好侧开了通红的脸，“如果，为师只是说如果，你别可别当真！”

“嗯，徒儿不会的。”

“如果为师是那持剑之人，为师觉得，只要在那时，你能给为师最爱的东西，为师可能就会收了剑吧……”荆珂轻咬樱唇，望着山神像前那团熊熊之火，双目盈盈，映着火光，“手心手背都是肉，能到达那样的地步，是徒儿你的能耐，为师渴求的不多……”倏得，荆珂转目盯住了云淼淼的眼睛，“只愿为师是那手心肉，就足够了。”

“师父，你说的是真心话吧。”云淼淼笑盈盈地抬手抚起荆珂落至额前的鬓发至耳上。

“为师不是说了是如果！”荆珂双目明灭闪现，再次现世时已然没了那盈盈的潋滟，化为了满目的责怪，“你若再胡思乱想，别怪为师不顾师徒情分。”

“那，师父，如果师父承认刚刚说的是真心话，那徒儿可是有礼物给师父哦~”

“就算你给为师什么，为师都不会承认那是真心话！”荆珂再次别开了脸。

“师父，你看这是什么。”像是变魔术般，云淼淼从身后拿出了一根山楂糖葫芦，放到了荆珂面前。

“你这是从哪来的！”

“师父只要承认，方才师父说的都是真心话，徒儿就把糖葫芦送给师父。”言语间，云淼淼的手中又多出了几串。

确认荆珂的眼神完完全全被糖葫芦吸住之后，云淼淼坏笑着将她勾到了自己的眼前。

“好啊臭小子，明明带了糖葫芦，为什么不早拿给为师！”

“师父想吃的话，就承认刚刚说的是真心话！”

“为师不会承认的！”

“那徒儿就全都自己吃咯？”

“唔……”荆珂幽怨地瞪了自己这刻意使坏的徒儿一眼，戳着食指，声音几不可闻，“除了这个，今天徒儿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嘻嘻，真的吗师父？”

云淼淼的坏笑让荆珂不由得心底发毛。

“只要不违人伦！”

“师父整日教徒儿经书礼义之道，徒儿都记着呐！徒儿不想要别的，徒儿想要师父抱着徒儿睡！”

“这……”

“师父……”

“只今天一晚！”

那一夜风雪飘摇，北天呼啸，朔风吹撼之中，山神庙被晃得震动，岿然不动的神像之下，荆珂侧躺在睡袋里，怀中的云淼淼正枕着她的小臂，环抱着她的柳腰，轻轻地打着微鼾，神情放松，睡得格外香甜。

荆珂用手轻抚着云淼淼那被篝火熏得通红的脸蛋，无意识地咧起了嘴角。

这小鬼，才十二岁就如此古灵精怪，若是长大了，又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女孩子。

如此想着，荆珂略有不甘地捏了捏云淼淼的脸蛋。

为什么会有点舍不得呢……

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我……

到底会是什么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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