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晨雾还未散去。

京都在黎光中渐渐苏醒。早起的商贩已经挑来了担子。街道两旁铺子檐上四角立着石质的神兽，檐下挂着的铜铃上刻着繁复的龙纹，风吹过，整条街道都沐浴在清脆的撞击声中。几家熟食店铺零星开着，从铺子里蒸腾出的热气与薄雾融为一体。

清风拂过，檐牙间高低隐现的龙纹铜铃叮当作响，街上渐渐有了熙攘的人群。在京都的繁华地段，一家门面开阔的铺子还未开张，“如意阁”三个墨色大字在赤红色帷幔间若隐若现。

从堑崖山脉蜿蜒而下的洙水横穿整个京都，斑驳的古桥默默俯身，见证着岁月的更替。歌女的歌声随着画舫渐渐飘近，又渐渐飘远，只留下余声萦绕不绝，拂散最后一缕晨雾。

如意阁中。

司羽伸着懒腰，手里拎着一张大纸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凤眸一瞥，就见一个少年端着两个碗从后门走出来，便笑道

司羽：“叶圆圆啊，今天我们吃什么啊？”

少年把两个玉碗重重往桌上一搁，看着那个倚在扶手上的女子，浓眉一竖，强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反驳，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

叶缘远：“你最爱吃的竹米。”

到底是没忍住，又说。

叶缘远：“都说了不要叫我圆圆！是缘远！”

司羽笑眯眯不搭话，走到桌前，一手端起盛着竹米粥的玉碗，美美喝了一口，才说。

司羽：“唔……好香，没办法嘛，你这名字……唔，反正，圆圆和缘远差不多啦~”

说完，咕咚咕咚把粥喝尽，意犹未尽地舔舔嘴，才把另一只手上的纸扔到他面前，笑道。

司羽：“看看，这是我花一晚上写的，怎么样？一会儿去贴外面哈！”

说着就要去端另一碗。

对此叶缘远也曾疑惑，明明两个小玉碗和一个大玉碗装的都一样，司羽非要分开装，他也问过，当时司羽得意地叉腰，说。

司羽：“两个小玉碗可以证明我吃了两碗！这样我会更满足的。”

这答案让叶缘远无语了好一阵，日子久了，也就随她去了，反正也是顺手的事。

此刻，叶缘远拿起那张纸，眉头一跳：这写的什么鬼玩意！

他从头到脚浏览了一遍，才抬头看那个吃饱喝足的女子，迟疑的开口。

叶缘远：“司羽……”

司羽：“嗯？”

司羽提高声调瞥了他一眼。

叶缘远：“司羽姐……”

叶缘远磨磨牙。

司羽：“哎——”

司羽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叶缘远：“你这是写的哪里的文字？确定能看懂？”

叶缘远把纸展开正对着她，指着上面乱七八糟的一堆墨迹说道。

司羽轻咳一声，这纸上勉强能看懂的只有一个‘工’字，往后的就是一些奇形怪状、说符不是符说字不是字的东西。

司羽一把拽过来，说道。

司羽：“逗你玩呢~！小孩子家的看不懂很正常……”

见叶缘远仍旧以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司羽又将这纸扔给他，撇撇嘴。

司羽：“管它看不看得懂呢！快贴出去！能指引有缘人呢。”

叶缘远：“谁？”

司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司羽起身往楼上去，边打呵欠边说。

司羽：“我先去睡会啊，未时（13:00-14:59）再喊我啊~”

楼下，叶缘远摇摇头，轻叹一声，认命地拿起那张纸向门口走去。

背后又响起她的声音。

司羽：“贴在最显眼的地方啊~~”

街上往来的人见如意阁开了门，大多远远绕到街的另一边，有不明就里的，也茫然地跟着众人到了对面去。

向那瞥一眼，只见一个少年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四下望了望，被他扫视过的人无不心中一颤，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那少年皱着眉头，走到柱子前，从袖中取出一根锥刺，猛地将另一只手上的纸钉在柱子上。感受着身后行人的目光，叶缘远又叹了口气，走回了如意阁。

那纸贴出后，只有人远远瞥一眼，看着如意阁紧闭的大门，竟没人敢靠近，仿佛如意阁里有什么洪水猛兽，稍不留神就会惹祸上身。

当初司羽刚带着他、红玉姐和一众妖族在京都落户，司羽和他及红玉开了这家如意阁，其余妖族散入各行各业。

在京都最繁华的地段，三人看着毫无背景，一个小孩和两个貌美的女人，怎么看都好欺负，于是便被那京中恶霸盯上了。

恰巧红玉和苍龙国的小皇帝发生了点事，毅然进了宫，当天就被封了贵妃，此事还引起轩然大波，知道消息的人都在猜测着是哪家女子有这等本事。而那恶霸也是有权贵撑腰，行事向来张狂，听说那贵妃如何如何美艳，想起如意阁里的两个女子来，不由起了色心，找了人手便来了如意阁。

——结果竖着去的横着回来。

那群人虽未身死却终生不能行走，与活死人一般无二。

当夜那恶霸依仗的权贵就入宫报冤，皇帝劈头扔下去一叠参他的奏章，那权贵就这样入了狱，此后彻查，拔出一串毒瘤，朝中上下一片肃然，京中仗势的混混们也都被关了起来，而如意阁依旧完好，只是只剩下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了。

有明白的渐渐从中咂出味来，知道如意阁身后必有背景，大约就是那位深受宠爱的贵妃了。这话传出去，经由不同的人，那故事真的是花样百出，渐渐地竟让如意阁成了不能招惹的存在，也就如今天的情景。

至于生意，除了刚开张的时候门庭若市，自从出了事，他俩已经半年多没见过客人了。司羽的往生镜都落了一层灰！也不知道她说今天要来的人是谁。

叶缘远这样想着，眼神更加幽暗，不知怎的，恍惚竟想起那片血海，和那个浴血的身影。

城门外。

进城出城的人们排成了两个队伍，士兵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验关。

队伍中有些嘈杂，农人家相熟的人们挎着竹篮笑着谈论家长里短，脸上带着满足。

一队镖师整齐地排在一起，警惕的观察四周，保护着所运押的货物。

也有那富贵人家的马车，停在队伍中，马儿正吃着随从递过来的草，晃着尾巴，车中不时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风尘仆仆的身影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景行止抬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城门，松了一口气，又不禁自得起来。

这次没走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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