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一路上是一直想着看看南庆的京都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可是如今穿梭在京都的市井街道,看着两旁琳琅满目的摊子店铺,反倒失了兴趣,觉得京都也不过如此而已。
范闲手里拿着糖葫芦,随便走在陌生的京都城内,倒也是不怕迷路,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范柔带他直接离开范府的目的,想着范柔又要在京都加开几家店铺商号,想着自己日后的前程,也想着自己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未婚妻。
“想要我迎娶那个林家郡主,别做梦了。”范闲对内库财权没兴趣,对那个林家郡主更是没什么感情,他现在只想着赶快退婚,别耽误了人家郡主,也别让自己过早地牵扯进京都的暗潮之中。
范闲自幼习武,再加上他可能当真是天赋异禀,反正他自小五感就较旁人更为敏锐,尤其是嗅觉,更是连范柔都啧啧称赞。如今他鼻头轻嗅,闻到了一股清芬之中略带一些清苦的香味清淡悠长,范闲很熟悉这股味道,因为这是范柔常有的几款熏香之一。
“什么人在外面?”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听声音应该是一个有些年纪的老人,声音慈和之中也带着些不自觉的威严。
范闲被男人的声音给叫回了思绪,然后仔细抬眼一瞧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走到了一个极为偏僻幽静之处,这里远离刚刚的繁华热闹,回头一看是在一条七拐八歪的小巷尽头,就连范闲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来这里的。
“晚辈范闲,无意冲撞,这就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范闲今日刚到京都,并不想招惹什么人。
“进来吧。”
既然主人家都开口了,范闲也不好拒绝。他推门而入,这是一个很小的院子,看着也很简陋,甚至比不过范柔刚刚在京都置办的那间院子。
“玫瑰,鸢尾,还有百合,”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范闲一个个看过去,居然发现了很多熟悉的花,“这是蔷薇和郁金香。”
“叶子姐。”
“什么?”范闲转身就看到了这间院子的主人,那确实是一个看上去很慈和温柔的人,看上去大概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衣衫,料子看上去确实普通,可是腰间水头极好的翠玉却绝不是普通人能弄得到的,而且这个男人的身上自然而然的就带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尊贵。
“没什么,”男人摇了摇头,“你认识这些花?”
“还好吧,我姐平常也喜欢养一些花花草草的,所以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的。”范闲看了一眼男人身前石桌上的东西,他在制香,刚刚范闲在外面闻到的那股香味,就是他制的香料,不过很显然,他失败了。
“是这样吗,”他招了招手让范闲到他身边,“这些花原本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给另一个朋友的,我只是代为照看而已,这里面有很多花都是海外传过来的,还有一些也是天下少见的。”
“那您送花的那个朋友还真是厉害,居然能搜罗到如此多珍贵的花卉。”范闲顺着男人的话说着。
“他是很厉害,”男人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轻轻浅浅地笑了一下,“只可惜收花之人却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这么多名贵的花,在她眼中还不如几朵野花好打理。”
“有趣。”范闲也笑了,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样子,让一旁的男子好像怔愣了一瞬。
“你应该就是范闲吧。”他很笃定,明明是疑问的句子,但偏偏他的语气又是极为肯定的。
“那您呢?您又是谁?”范闲反问,他可不会当真以为眼前这个人就是个普通的老百姓。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在怀念着自己已经去世的故友而已,”避重就轻,什么都没有回答,“陛下亲自下旨,给你和林家的林婉儿郡主赐婚,婚后内库财权就是你的,所以你应该明白如今京都权贵,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们姐弟。”
“反正我是不会娶那个林郡主的,如果您也是那些权贵派来拉拢监视我的,最好还是赶紧歇了那个心思吧。”
“为什么,”他把已经废弃的香料到出来,又要开始制香,“内库财权,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谁能不喜欢钱呢,”范闲看着男人制香的动作,“唉,错了错了,少放点。我只是不想为了那什么内库财权,而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为妻,那对我们两个都不公平。”
“你会调这香?”男人听着范闲的话,嘴角是一抹说不清的笑容。
“我姐会,我只是经常看着她调香,”范闲起身,走到两旁的花丛前面,“我能摘几朵吗?”
“当然,”这些本来就都是你的,男人看着范闲的背影,“又是拿给你姐姐的。”
“当然。”
范闲最后离开那间院子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大捧的花,都是南庆这边难得的,开得最好的鲜花。
范闲回来的时候,范柔正坐在花园之中的石亭中擦琴,她素来喜欢音律歌舞,于此道上也颇有造诣,这把琴是他及笄之时,范建从京都送过来的礼物,是当世难得的一把好琴,范柔爱不释手,日日都要精心养护一番。
“出来吧。”
范闲从一旁的墙后面出来,他的行踪总是瞒不过范柔的。
“姐,我知道你聪明,但你就不能配合我一次吗,”范闲坐到范柔的对面,看着她擦琴,松油的气味再加上范柔身上特有的清爽淡薄的香味交缠在一起,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你经常这样打击我,不好的。”
“哪来的?”范柔接过范闲手里的花,她确实很喜欢,清冷的面容之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一个院子里摘的。”范闲把自己刚刚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范柔说了。
范柔听了范闲的话,再来京都之前,她就已经把京都各个权贵之家的基本消息都打听了一遍,对着刚刚范闲说的话,心里依旧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你又知道了。”范闲看着自己家老姐了然于胸的模样,她从来都是如此,好像天下万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是靖王,当今陛下的亲弟弟。”
“难怪。”范闲知道了答案,倒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凝霜,”月凝霜经常神出鬼没,就和五竹一样,不过不同的是只要范柔招呼一声,月凝霜就会出现,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把花拿下去,好好照顾,别让它们死了。”
“是,”月凝霜接过鲜花,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份清单,“这是凝霜拟好了的明日送给范大人的礼物清单,还请小姐过目。”
范闲同范柔一起看着月凝霜拟好了的清单,不得不说月凝霜是个周全谨慎之人,清单之上的礼物不少,也有贵重的东西,但也只是两三件,而且都是给范建预备的,至于其他人,月凝霜也都按照他们的喜好备上了礼物,份额不轻不重,规矩之中也带着几分亲近,正是把握最好的分寸。
“可以,”范柔把清单交给月凝霜,“再给若若填一份珍珠收拾,就上次东夷城孝敬的那套。”
“是。”
范柔看着一旁兴致缺缺,趴在桌子上玩着松油的范闲,眼中是只有对着范闲才有的温柔宠溺,她拉过范闲的手,用手帕仔细擦干净他指间上沾的松油。
“可是想到了,我今日如此高调作为的目的。”范柔是在考范闲,她知道范闲聪慧通透,但是聪慧和权谋之术,素来就不是什么相同的,既然已经到了京都,有一些事情就是不可避免的。
“我又不笨,姐这么做不就是为了看看柳如玉和澹州刺杀有没有关系,看看父亲对咱们到底是什么态度,同时也传出咱们姐弟张扬跋扈,不识礼数的名声。”
范闲就是范闲,对范柔的谋划一清二楚。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范柔看着正玩着她的右手的范闲,“我还想看看这京中到底有多少方势力,盯着咱们。”
“所以,姐你怀疑什么?”
范柔多疑敏感的性格,范闲自然明白。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譬如呢?”范闲知道范柔这么说一定是有了什么依据的。
“譬如,”范柔看了一眼旁边的古琴,那是她最喜欢的,也是最先让她起疑的地方,“这张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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