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范府的下人多了两个新主子，范柔那边到还好，收拾下人这种事也不需范柔自己动手，月凝霜跟在范柔身边多年，作为范柔的心腹，整饬几个下人原本就是轻而易举的小事，范柔和范闲不过是同范建吃了一顿饭的功夫，月凝霜这里已经就弄好了。

反而是范闲的院子里，之前在澹州的时候，范柔管着府内的中馈，她知道范闲不喜欢下人伺候，故而在他院子里也只安排了一个小厮跑跑腿而。

如今到了京都，柳如玉即是做个旁人看，也是为了监视范闲，给他的院子里派了不少人，范闲看着他们进进出出的就觉得头疼。

“姐。”范闲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又看见带了月凝霜站在门口一脸看好戏的范柔，求助似的看着她。

范柔看够了自家弟弟这幅装可怜的模样，看了一眼身后的月凝霜，让她先带着范闲院里的下人出去敲打一番。

“还是在澹州好，”范闲大大咧咧地坐到桌子前，范柔早就不对他的仪态有什么要求了，“那像京都这里，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当时可是你自己执意要来的，现在后悔了不成。”当时范建派人去澹州的时候，范闲那副兴致冲冲的样子，范柔可记得清楚。

“没有，我只是，”只是什么，范闲也说不清楚，“算了，不说别的了，姐刚刚你是不是对李云睿有什么想说的，只是碍于爹在，你一时没开口，还有你打算怎么夺内库，我能帮你做什么？”

“过来。”范柔让范闲坐到自己身边，她素来烦躁或者累极的时候都喜欢来范闲这里待着，也只有在范闲面前，范柔才能说些真心话。

“姐。”

范闲喜欢和范柔待在一起，他们姐弟的关系亲近，甚至有些过于亲近了，之前在澹州的时候他们几乎日日同进同出，鲜少分开。

“这京都城内，确是暗潮流动，几方势力划分明确，盘根错节。”范柔在梳理京都局势，或者说是在给范闲梳理京都局势。

“太子一方，二皇子一方，监察院也是一方。”范闲是个极为聪明之人，闻弦音而知雅意，他顺着范柔的话往下说。

“这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皇上，执掌内库的长公主还有百官之首的林若甫，以及各地军队，边防驻军，甚至是后宫，这些地方，都是动一发而牵全身的，不得不考虑清楚。”

范闲看着范柔思虑周全侃侃而谈的样子，现在的范柔，锋芒毕露，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气和凌厉，出藏锋之剑终于重现于世寒光凛冽，让人心折。

范闲最喜欢现在这幅样子的范柔了，范柔也只在他面前如此。

“还有一个我暂时想不通的问题，”范柔看着直直盯着自己好像出身的范闲，赏了他一个板栗让他回神，“为什么是你，陛下要给你和林婉儿赐婚，让你接管内库。只因为你刚入京都，无权无势，那样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就是你，更何况你还是监察院的提司。”

“所以，皇上难道是故意把内库给我的，”范闲顺着范柔的思路想下去，“不对，不是给我，那个陛下应该是调查过我们的，他应该是知道姐你也做生意，也了解我的性子，若当真我得了内库，那我也只是做个甩手掌柜，把内库交给姐打理，这么一想内库名义上是在我手里，但其实完全是在姐的手里。那位陛下从一开始应该就是属意姐掌管内库，我不过是姐的挡箭牌。”

“倒是辛苦你给我做这个挡箭牌了。”范柔刚刚想到这点的时候，也是不明白庆帝到底要做什么，离间他们姐弟吗？那这手段未免太过拙劣了些。

“我当挡箭牌倒是没什么，可问题是陛下为什么这么做？”范闲一点都不在乎，甚至还颇为乐意给范柔当了挡箭牌，这让他有一种自己也可以保护好像无所不能的范柔的感觉。

“陛下，我们那天在庆庙已经见过了。”

“那天庆庙的是庆帝，”范闲却是有些惊讶，他虽然想过那日庆庙之人是皇族，但是却没想到居然就是庆帝，“这个陛下到底要做什么，或者说在算计咱们姐弟什么，这个陛下果然心机深沉，一时我也看不透他。”

“那就先不说他了，”范闲看着范柔沉思的样子，又另起了一个话题，“李云睿呢，刚刚姐不就是想说李云睿吗。”

“阿闲，你知不知道，太子和普通皇子之间的区别？”范柔想着庆帝虽然是个心思深的，但是他的太子，却没有他的聪明。

“太子应该比皇子更难做吧。”范闲想了想，好像还是没太明白范柔的意思。

“太子是更难做，可是他是太子，是储君。对于储君来说，他只要活到庆帝驾崩，不被废黜，就是胜了。所以有一些东西，二皇子他必须不管不顾的去争去抢，但是太子就不必。”

范闲听了范柔的话，范闲已然明白了李云睿的不对之处，他是聪明，但是在朝堂政治之上远不及范柔通透敏感。

“储君过强，陛下又正直盛年，这乃大忌，李云睿不会不明白，但她依旧支持太子，甚至毫不遮掩，这不像是个聪明人的作为。”

“我发现你对朝堂之事越来越敏感了，当真聪明。”范柔看着跟上了她思路的范闲，他虽不喜欢朝堂纷争，但是只要在京都城内各种的明枪暗箭就都不会少，所以范闲还是明白一些的好。

“那是。”范闲得意的小模样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看上去可爱漂亮至极。

“而且，自古夺嫡之争，除了本就与皇子紧紧相连的一些人之外，譬如他们的母族妻族，大多数人都不会主动搅进去的。以李云睿的身份和她手中的内库，呈骑墙之势，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啊，”范闲当真是被那对皇家兄妹的脑回路给弄得迷糊了，“咱们的那位陛下和长公主到底是要干嘛，一个个的举动行为都那么奇怪。”

“这个我来查，”范柔起身，看了一眼身侧的窗户，“现在你要做的只有两件事。”

“我知道一件是退婚，另一件是滕梓荆的事情。”

滕梓荆被月凝霜压着走进范闲院子里的时候，刚好和准备离开的范柔打了个照面，离得有些远，他看不清也听不清范柔到底和范闲说了什么，只是觉着范闲的脸色好像有些奇怪。

“小姐，林婉儿那里可要继续让人盯着。”月凝霜帮范柔更衣的时候问了一句。

“继续盯着吧。”

范柔取下耳环，放在手心之中打量了一番，这是范闲送她的，心里想着刚刚和范闲的对话。

“一个小小的郡主，那里配的上我家阿闲半分。”

这话中的轻蔑冷厉以及让人莫名感觉危险的漫不经心，让一旁的月凝霜更加小心地放轻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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