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画者们（1）

1

“什么？你竟然在担心一本都卖不出去怎么办？我说，这位大触，你就不能乐观——不对，客观一点吗？我们难道不会帮你做宣传？而且作者和你自己也可以试着宣传一下，是不是？大家可都是一起赚钱的。

非得要我给你直接付定钱，就完全违背了我们的这个盈利模式啊。

What？押金？！朋友，是我们在给你提供赚钱的平台啊，结果你要我们给你押金——喂喂，别挂啊！”

三楼的休息室里，范斯特又一次和一位画师在电话商谈中失败。

“呼——”范斯特将手机放在桌上后，沉重地坐靠在了椅子上，“我就搞不懂了，就不能想着赚点大钱？老想着短期的那点小钱，有意思吗？”

“你是开创者，当然无法理解一般人的苦衷，他们可不敢冒险——不对，称大触为一般人好像不怎么合适。”

“这也算冒险？只要画师自己画的够好，保准一大堆作画党直接就把书给买了。”

看范斯特似乎还是没明白一般人的风险忧虑，我只好解释道:“这么跟你计算吧。要是一本书的一卷的价格是三元钱，那么，两成分配额的插画师想通过这部书的一卷获得六千元收入的前提是这一卷能够卖出一万本。”

“卖出一万本很困难吗？”

“还是别这么自信为好，我可不认为每本书的销量都能达到这个数据。”

“长期来看，别说一万本了，一百万甚至一千万本都是可以的！”

“关键是即时的收益。也许过个一两年，累计达到了过万的销量，但对于他们而言，回报期限实在太长了，更何况货币是有时间价值的。

轻小说作者写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和我们冒这点险没什么问题。而且多数国内的轻小说作者，是很难凭借网络平台赚到太多钱的。再加上现在我们会帮他们安排插画师，那当然更加乐意和我们合作。

但插画师就不一样了。尽管作品选择是主动的，但实际上他们依然是画平台给他们安排的任务。”

“你的意思是，于插画师而言，更加讲求的是一分钱一分货？”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所以，刚开始的话，你想请那些超一流的画师，我认为是不现实的。本来已经拥有高额定价的他们，是没必要和我们承担这种销售风险的。”

“不不不，现在还言之尚早。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这个产业是有巨大市场的！我们的销售额配比模式是最具前景的轻小说发展模式！”

“嗯......那加油吧......”

实际上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由于模式过于打破常规认知，所以我比较倾向前期采用传统的商稿定价模式与新式的销售额配比模式并行，任由插画师进行自主选择。

而如果选择了商稿定价模式，那么风铃文库会直接把销售额中的画师所占二成也归为平台方所有，并且后续的卷也必须保持定价模式，画师不得申请变更，以免见风使舵。当然，选择配比模式后也不能再变更为定价模式。

尽管我已经有提出这个方案，但被范斯特断然拒绝。理由则是接受定价模式，就意味着要有相当庞大的资金投入，这并不是仅凭次元天堂已有的资本力可以承担的。

但是，他目前还不想让其他外部资本介入，哪怕是他父亲的天华公司。因为一旦介入，就意味着他必须绝对按着资本的意思行动了。

这家伙，这次看来是真地想完全贯彻自己的商业理念了。

范斯特就是如此，只要理论上说得通的东西，他总是想把它给投入实际运作。所以，我也只好选择协助了。

2

周六的下午，当我正在家里审阅李佐格引荐的几位轻小说作者的小说时，范斯特发来消息。

[安斯特，赶紧来店里一趟。]

[有什么事情吗？]

[带你见一个老熟人！]

[......老熟人？]

[没错，赶紧过来吧！]

[行吧。]

看了看一旁正在制作新歌——《神女之梦曲》的桦音，她对我淡笑着点了点头，“早点回来哦。”

“嗯。”

♢♢♢

“铛铛铛铛！”休息室里，范斯特激动地指着坐在一旁的青年，“安斯特，你看这是谁？”

青年身着格子外衫与休闲裤，留着黄色的、看起来应该是有精心打理过的长发，有妆容打扮的面貌看起来相当清秀。

“先生，请慢用。”花玲小姐将一杯果汁放在了他的面前。

“Thank you，Miss Beauty。”青年微笑着端起果汁，小抿一口，举止看起来也是优雅十足。

“这位是......？”尽管有种不可名状的熟悉感，但我依旧无法判断出他是谁。

“喂，安斯特，你不会真地不认识了吧？”

“嗯......”

“胡澜啊！”

“诶？胡澜？”我仔细搜寻着名字，终于找出了一点记忆，“初中同学？”

“没错，就是当年我们班上的艺术小王子——胡澜！”

“Mr李，这种已经随着过往尘封已久的称呼，还是别说了。”胡澜说道。

“尘封已久么？啊，说的也是。

但是，我可是清楚地记得，当年通过把那位被誉为‘公主’的校花以二次元美少女的形象给画出来、然后获得校花芳心的男人，可不就是我们当之无愧的艺术王子啊！”

嗯，确有其事。

范斯特这么一提及，我的印象更加深刻了。因为这件事情，在当时的初中学校可谓轰动一时，以至于痴迷于“公主”的学生们，也无法对胡澜提出异议，甚至一画封神，直接给他冠上了“艺术小王子”的称号。

胡澜只是冷冷地笑了笑，而后斜视向我，“说起来，这位，是Mr林吧？”

“嗯，好久不见了，胡澜。”然而这岂止是好久不见，自从初中毕业后就没见过了。

我随意地坐在了桌子的侧边，而花玲小姐也随之将另一杯果汁递给了我。

“两位的关系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要好啊。”胡澜笑道。

“胡澜你也住在汀兰市吗？”我问道。

“这怎么可能，我住在虹菘噢。”

“诶？虹崧？那不都已经到境外去了。”

“当然。内地的环境下，我难以寻求值得我追逐的Dream。”

“这样啊......”

“安斯特，胡澜现在可是职业的插画师，专门给日本那边的轻小说画插画的！”

“诶？这么厉害啊。”

“这是必须的啊，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当年的名号！”

“也是啊。”我也由此明白了范斯特想干什么了。

“二位过誉了，这些东西不值一提。最近回大陆处理一些Private affairs，有幸得到Mr李的邀请。本来我还在困惑汀兰市是在哪里，一调查才知道，原来是被誉为国内二次元文化都市的新兴城市。看来内陆的发展也还是有的啊。”

发展什么的，可以说是翻天覆地吧。他到底是有多少年没有回大陆了。

“Hia Hia Hia！胡澜，汀兰市在二次元产业上可是超有发展前景的。”

“是么，但愿吧。”胡澜如同摇动葡萄酒杯一样，娴熟地摇了摇杯子，“遗憾的是，Rabbit can never be bird。”

兔子终究不能成为鸟么，这个讽刺意味还真有点浓啊。

“好了，别什么Rabbit-bird的了！胡澜，这次请你来呢，一是来叙叙旧。二来呢，是想和你谈谈合作的事情。”

“算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吧，由于我等会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办，直接步入主题吧——Mr李，你想谈什么Affairs呢？”

范斯特示意了一下我，我也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了，于是开口道:“我们正在创办一个轻小说平台。轻小说的话，想必你也知道，插画是非常重要的。”

“没想到国内竟然还会有人想创办轻小说平台啊。”胡澜看起来有些诧异，“不同于外边的出版Freedom，据我了解的话，国内的出版社可都是官方的，你们怎么出版轻小说这种书物？难道是想自费出版？”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并没有把出版实体书作为第一任务。”

“哦？不出版实体书也能叫做轻小说吗？”

“哼哼，胡澜，这你就不懂了！时代在变革，环境要适应，轻小说也不一定非要用实体书，对吧？”范斯特说道。

“你们的想法着实有点Arabian Nights啊。”胡澜冷笑了一下。

“安斯特，你还是跟胡澜详细讲解一下吧。”

“嗯......”

♢♢♢

“电子单行卷，这个名词真是前所未闻啊。”听完我的一番讲解后，胡澜有些惊讶。

“怎么样？有兴趣不？”范斯特问道。

“兴趣什么的，倒也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们能付足所需的酬劳即可。”

也就是要给钱嘛，果然，还是和预想的一样。

“酬劳当然会给，不过这得靠你自己争取。”我说道。

“什么意思？”

“我们给画师的酬劳，采用的是销售额配比模式。”

“销售额？”胡澜有些不解，但似乎还是反应过来了，“原来如此，既然已经说了是电子单行卷，那确实是按照销量来盈利的。”

“没错，就是这样。”

“然而，哪怕是日本的轻小说出版，也都是直接支付给画师商稿费用的。”

“那多没意思，现在我们让画师的收入和销量绑定在一起，不是更能激发画师们的绘画热情？”范斯特说道。

“绘画热情，在甲方要求画师怎么画的时候，就已经削减到几乎为零了。”

“No No No，这只是你一个人的看法而已。要知道，能够自己创造出超棒的画，不也是一种享受吗？”

“Mr李，我就是专门做轻小说插画的，难道会不知道这种想法么？Paint by love，只存在于虚拟或者自由的世界里。”

“哇！我说胡澜，再怎么说你也是搞艺术的，不能这么现实吧？”

“现实不现实的，我们都是为生活所迫者，更何况将所有的资金来源都寄托于绘画上时，心态也会变化的。”

嗯......这个想法其实也不难理解。

“安斯特，还是你来解释吧。”

“诶？哦......”

这家伙，怎么每次都要我来跟别人讨论这些问题。

“胡澜，单从作画热情上讲，其实也并非无关。”我说道。

“嗯？What’s mean？”

“如果你能够画出吸引人的轻小说封面以及插画——哦，对了，顺带说明一下，我们的作画数量要求是包括封面在内，一卷在十张左右。

要是你能够画出合格以至于优秀的插画，那么，这部轻小说的销量无疑会上涨。上涨之后，你所获取的收入也会增加。既然你的收入已经和你的作画水平保持一致了，那么，你的作画难道真地会没有一点热情吗？”

“嗯......有些道理。”胡澜思考着，“不过，这并不能成为我接受这种模式的理由。”

“为什么？”

“Drag。”

“嗯？Drag？”这家伙动不动就说些英文词汇，说实在的，我有点头疼。

“不好意思，我不想明说。”胡澜慢悠悠地喝了喝果汁。明明举止看起来还挺优雅，但总觉得有种不适感。

我思索着，Drag是指什么？

就最直接的意思而言，Drag是指拖曳。

嗯......拖曳，是在引申其他意思吧。

凭借着不怎么优秀的英语能力，我思索着。

......

啊！原来是这回事。

但是，想出这个答案后，我感到更加不悦了。

因为......

算了，这也算是某类人群的通病了。

“安斯特，那个是什么意思？”范斯特问道。

“范斯特，这个商谈已经失败了。”

“......蛤？”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胡澜起了身。

“喂，胡澜！”范斯特试图挽留，但胡澜并没有理会。

而后，他又看了看站在我旁边的花玲小姐，微鞠一躬。

尽管有些突然，但花玲小姐还是很快回鞠了一躬。

“Miss Beauty，听说你是一位日本的女孩？”胡澜微笑着问道。

“嗯，是的。”花玲小姐回复道。

“有些可惜啊，为何要离开Bird的天堂而来到Rabbit的土地呢？”

“诶？”花玲小姐相当困惑地眨了眨眼，“不好意思，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没什么，再见。”带着冷冷的笑容，胡澜离开了室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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