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梦

玉梦然把我领到月牙儿身边就走了。

月牙儿正在窗前无聊的趴着，听见我回来，立刻扑了过来。

搂着她，我打量了一下，这里是玉青宫的一栋偏房，说是偏房，但也足够大了。室内摆了两张床，剩余空间放下桌椅、木榻仍然绰绰有余。

和月牙儿说了刚才的事情，尤其是巫山君讲述的亲身经历，果然让这个向往江湖的小姑娘眼里都闪出了星星。在她头上轻抚，我心里悠然想起，不知多年以后，江湖上会不会留下关于我的传说？

玉青宫的饭食似乎要到统一的地方吃，和月牙儿没坐多久，就有人来叫我们。

到了吃饭处，叶氏兄妹也在。我忽然想起他们的委托，好像还没有在玉梦然面前为叶凌风说句话。

坐到他们身边，我抱歉的对叶茵菲说起。

她倒看得开，只说到了这里，后面的事情就靠自己了。

我想了想玉梦然清淡的性格，不知道她和叶凌风真在了一起，会不会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尽管我们坐在了角落里，还是成为了玉青宫徒众们的视线焦点。上百人同时吃饭，又全是女性，难免嘁嘁喳喳的边吃边说，不用专门去听，也能知道她们在谈论什么。

我们四人中尤以叶凌风最为惹眼，毕竟这方圆几百米里，只有他一个男人。虽然知道他性格别扭沉闷，但外形霸气，尽管似乎在这里没人知道他的名号，依然被无数眼睛扫来扫去。我观察了一下，他似乎也有些局促，难得的没有坐的和以前一样笔直。

这里的桌椅都是石质长条，固定在地面上，不能挪动。饭菜早已摆好，只要坐下吃即可。

正在与月牙儿吃饭，我感觉旁边坐下了一人，心中立刻知道是玉梦然。抬头瞅了瞅叶凌风，他和叶茵菲似乎都开始坐立不安，想要谋划些什么，我心里一笑，故作不知。

“岚瑟女侠吃的还习惯吗？”玉梦然慢条斯理的吃着，好像入口的不是这普通的食物，而是什么珍馐美馔一样。

月牙儿被她好看的姿态吸引，忘了自己吃饭，我哼哼两声提醒她，然后答道：“很好了，比在路上吃的强上百倍。”

“那二位呢？”玉梦然一脸平静的看着叶氏兄妹。

叶茵菲笑了笑，“自然很好。玉宗主的招待，让我们万分感激。早知玉青宫不随意接待外人，若非岚瑟，我们也无缘得见如此恢弘的景观。”

听完她的恭维，我眼前忽然恍惚看见了东方无敌的眼神示意“你看看人家”，不由微笑。月牙儿疑惑地看我一眼，然后继续埋头猛吃。这里的饭菜式样简单，口味却不俗。

一个走神，不知道她们又说了几句，直到玉梦然问了我什么，才回过神来，“啊，什么？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玉梦然淡淡说道：“岚瑟女侠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我看了看她们，都已停下了碗筷，急忙扒了几口，算是吃完。

叶氏兄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我见无事，便带着月牙儿回了客房。

“姐姐，咱们要在这里呆多久？”路上，月牙儿问我。

我想了想，觉得跟着巫山君练习很有帮助，但又不能忘了约定，就说：“我想过7天左右吧。”看见月牙儿似乎有些踌躇，想到她每日等在屋内十分无聊，接着说道：“不如你也跟着我，一起去看我练习吧。”

“练习？和那个巫山君奶奶吗？”

想到巫山君那与我相仿的容颜，不知听到被叫奶奶会是什么表情？点了点头，看着月牙儿欢呼雀跃起来，不由微笑。

到了房间，让月牙儿睡下，我觉得有点累了，于是将血隐放在枕边，也躺下休息。

迷迷糊糊的闭上眼，几乎立刻就睡着了。只觉得自己躺在床上，清楚的知道已经处在梦中了，忽然眼前开始看见东西。

好像站在一片林间空地，视线在不住移动，扫来扫去找寻着什么。试着停下眼睛，却发现这好像不是现在的身体，我没办法控制自己。这是进入了谁的身体？

正在纳闷，忽然视线定在了一点，本来耳边传来的杂乱的呼吸声，这下也变得平静悠长，似乎是在运用呼吸法凝聚体力。

刚才还有阵阵山风吹过，树林晃动，枝叶碰撞着发出刷刷声，这会儿忽然都停了下来，安静的好像时间都停止了。视线里，一个黑点缓缓移动，慢慢呈现在了眼前。这是在等人？

黑点似缓实急，才在远处出现，每一眨眼，就前进一大段距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会认为这是眼里的沙子投影。

Zeng的一声，这具身体拔出了刀。听着这熟悉的出鞘声音，我还在想，该不会是血隐吧。下一刻，黑色的刀身就出现眼前，竟是真的！我现在看到的，是巫山君的回忆？那这来人，莫非是空元羽？

尽管只是记忆，我还是一阵激动，要亲眼见到传说中天下无双的空元羽了！

现在视线里已经可以清楚看见他的身体，一身黑衣，正缓步而来。他明明只是在地上走路，却给人感觉像是踏浪而行，地面如同激流，载着他前进。一步跨过的距离，即使我飞行，也要扇动数次才能达到。

从他出现在视线中，到来到面前，让我觉得只用了几下眨眼的时间而已。

视线中是一张清隽的脸，一眼看去就非常年轻，剑眉星目，嘴唇轮廓分明，再配上那坚毅淡然的神色，让人印象深刻。他的眼神中有种洞悉一切，掌握万物的感觉，让我理解了巫山君说过的话，这人真的离破空飞升只差一步。

空元羽站在面前，负手而立，张口说道：“巫女，你又来啦。”

巫山君呼吸骤然急促了几下，很快又平复了下来：“空元羽，巫山君再度讨教！”

我心中暗叹，巫山君这种表现，真的不像纵横天下的无敌少女，可见对情爱之事一无所知。

空元羽看了过来，即便只是回忆，这种似乎被他一眼看穿的感觉也立刻让我从脚底凉到头顶。如果不知是梦，这下我会以为空元羽发现了藏在巫山君身体里的我。

“也好，巫女你可尽施所学。”空元羽只是放下双手，身体却没动。

巫山君呼吸更加悠长，耳边开始传来烈烈的声音，视线晃动，血隐爆起的光芒就像坠落凡尘的太阳，照的空元羽的面目都模糊了起来。又是几下呼吸，身体内部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骨肉在移动一样。我惊骇的听着，感觉这才是将身体催动到了极致。

眼前空气似乎开始了扭曲，空元羽的身体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好像要融化在背景中。直到他变成一点的时候，血隐挥动。空间立刻开始膨胀，空元羽又好像不断拉近，身体放大到大山一样，血隐赤色的光芒紧紧追着，清晰的砍向他的胸口。

空元羽缓缓抬手，手指一点，正中血隐刀刃。

空间开始反复收缩膨胀，节奏越来越快，最终一阵冲击波放出，吹得巫山君连退数步，险些坐倒在地。

空元羽的一指，在我看来，就像从宇宙诞生起就存在那里，而他只是恰好把手伸出，选中了这个位置而已。我想不明白，更体会不到，深深感受到了巫山君所说的境界差距。

空元羽无波的声音响起：“巫女又有进境，可见这半年没有荒废。”

巫山君牙咬的咯咯响，再度冲了上去。

视线此时开始慢慢变黑，两人的对决情景逐渐隐去。

我以为回忆到此为止，没想到眼前又开始亮起，画面再度出现。我隐隐担忧，想到了一种不好的可能性。

入目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楚楚可怜的望着巫山君。螓首蛾眉，明眸善睐，如云的秀发散乱的披在肩头，衣衫凌乱，怎么看都像在被人欺负。但她嘴中却说着：“贱人，敢坏我教好事，岂能让你得逞。”语气凄厉而凶狠，和她外貌姿态有天渊之别。这应该就是那叶惜儿。

巫山君显然被气的不轻，身体抖着举刀低喝：“你这邪教妖孽，看我不收拾你！”

叶惜儿摆出一副张皇的样子，却忽然向身后望去，喜道：“空郎，你来啦！”

巫山君转身回望，身后哪有人？刚转过身来，一蓬白雾迎面甩来，接着就眼前迷蒙，巫山君痛苦的叫道：“你害我！”她似乎用手揉了揉眼睛，谁想到不但没有抹掉挂在眼前的白色粉末，视线里反而出现了道道血丝，慢慢流满眼眶，终于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

巫山君惨叫不止，但只有身体滚动的声音传来，再也没有影像。

黑暗之中，衣袂响动，似乎又有人来了，叶惜儿惊喜的叫道：“空郎！”接着好像扑到了空元羽怀里。

巫山君忍住痛苦，叫道：“空元羽，你被她骗了，她是邪教妖女！”

叶惜儿尖叫道：“住口！你见我与空郎亲密，心生妒恨，竟想出奸计，支走了他，就来害我！谁想到苍天有眼，空郎及时回转，才没让你得逞。空郎啊，若你晚来片刻，惜儿就与你天人永隔啦！”说完还哭了起来。

巫山君急怒攻心，竟说不出话来。听着她喉中咳咳的响着，我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绝望。叶惜儿洒的毒雾，怕是不止能伤害眼睛，还能让人短时间内发不出声音。

惊怒之下，巫山君哑着嗓子嘶叫，声同破锣。我想到她现在的惨状，不忍再听。

不知过了多久，巫山君忽然又痛叫一声，我感到身体腾空而起，好像被人击中。

身体坠落的感觉持续了不知多久，我浑身一动，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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