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

这一天晚上，梅兰尼准备放弃作业上床睡觉时，他听到大门外面有很多人的脚步声。

“你，去这边，你，去那边，挨家挨户，一个也不要放过。”

“队长，这么晚了打扰居民休息是不是不太好？”

“你懂什么？我们要是能动作快点，第一个找到大罪人的人就是我了，到时候升职加薪。你挡道我的路了，快干活。”为首的一个穿着整齐制服留有奇怪侧前马尾金发的男人踹了手下的士兵一脚。

【这些家伙是军人吗，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的？】梅兰尼躲在阳台的纱门后面，悄悄地看着他们，这可比明天早上要交的作业有趣多了。

就在这时，领头的那个怪金发朝梅兰尼这边看过来，然后露出和善的笑容。

他朝梅兰尼伸出手指，勾了一勾“下来，小家伙。”

梅兰尼现在想写作业了。

十几分钟后，六七个小孩聚集在寒风中，梅兰尼也在其中，离他们不远处的几座房子都亮起了灯光，那里有几个成年人在看着这边。

“我是马哈塔尔，惩役队南何城西巡逻队第三小队队长。”说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制服，拿出一把木梳子梳了一下那个奇怪的发型。全然不顾衣着单薄的孩子们在寒风中不停地打喷嚏。

他整理完衣服发型之后，清了清喉咙，然后说：“大罪人梅妮的转世就在你们中间，我知道的，是哪个呢？请自己站出来。”

一群孩子没有一人吭声，都在寒风中看自己的脚背。

“大罪人藏匿其中，其他人包庇罪犯，全部带回凡儒勒狱，押进地牢。”

凡儒勒狱是马也耳王国的一座堡垒监狱，传说中里面关押的都是王国里罪不可赦的重刑犯。听到这个地方之后有个小孩忽然哭了起来。

“哈哈，开玩笑的。我们怎么会把无辜的孩子们关进监狱呢。但是，我会把大罪人梅妮从你们当中找出来。”马哈塔尔露出一副和蔼的笑容。

他走到一个孩子身边，用冰冷的手掐住他的耳朵。

他问这个孩子：“是你吗？”

“不，不是。”

“哈啊。”

他走到另一个孩子面前，把冰手伸进他的衣服里面，冻得他一阵哆嗦。

“是你吗？”

“不是的，大，大，大人。”

“哈。”

就这样，马哈塔尔一个个问，最后只剩下梅兰尼没问了。

他走过来，双手已经暖暖的了，所以他掐住梅兰尼的嘴唇时，并没有太刺激到他。

“大罪人梅妮，你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吗？”

“唔嗯唔唔呜（被掐住嘴唇，发不出声音。）”

“带走！”

两个惩役队员过来架住梅兰尼的肩膀，把他的手扳到身后，就这样把他拖走了。

——————

梅兰尼被关在这个阴森森的地牢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在这里看不到阳光，只能感觉到水滴不时从天花板上渗出来，在滴到地上，溅起一片凉凉的水花。因为没有日出，所以在地牢里也很难判断到底过了几天，如果只从睡觉的次数妄断的话，大概能有一个多月了吧。

梅兰尼不确定，因为他还没到这个黑不窿咚的地方来的时候，也常常中午睡懒觉睡到傍晚。靠狱卒送饭也不靠谱，因为他们有时一天送一顿，有时一天送两顿，而每次送饭的时候梅兰尼已经饿得快晕倒了，抓起黑乎乎的面包往嘴里塞，哪有时间去管今天几号了。

所以我们亲爱的梅兰尼没法告诉我们到底过了多久了。

到这一天半夜的时候，有一个大人来到地牢里了。半夜是根据梅兰尼的生物钟来决定的，因为刚刚那会儿他刚睡着，然后就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那个梳着奇怪发型的队长来了，是马哈塔尔。

“起床了，大罪人梅妮，这都几点了？”

他走到梅兰尼的牢房门前，微微扬起头。在他13岁的时候就学会了这样看地位比他低的人，他认为这样能让对手变得更尊敬些。

看到他梅兰尼想起了被他抓进地牢里的那个晚上，抱住头，缩到墙角，他希望马哈塔尔不要打扰他。

“你，去把他拖出来。”马哈塔尔对跟在他身后阿谀奉承的狱卒说。

“是嘞，是，长官。”狱卒迟疑了一下，但是碍于马哈塔尔的身份，还是打开了牢房门口，进去粗暴地把梅兰尼拖出来。他用大手抓住梅兰尼小小的肩膀，就像老鹰抓小鸡那样，把他拖到马哈塔尔队长前面。

马哈塔尔掐住梅兰尼的下巴，把他的脸拉到火把的光下，然后把他的脸扭到一边，看到他的脖子后面，然后说：“大罪人梅妮，你可知罪？”

“我不认识什么梅妮，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只是在家里写作业，就被你抓到这里来了！”梅兰尼大叫。如果不是狱卒增大了抓他肩膀的力量，可能他已经挣扎着逃跑了。

“大罪人梅妮，你——”一个惩役队员刚想要训斥梅兰尼，马哈塔尔一个嘘声的动作把他止住了。

“哎”马哈塔尔走近梅兰尼，蹲在他面前，让自己的头部和梅兰尼一样高。“我们也发现了，小朋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梅..梅兰尼。”这个梳着奇怪发型的惩役队长态度忽然来了个180°大转弯，让他有些疑惑。

“那么梅兰尼小朋友，你的父母已经在外面等你了，你出去就可以见他们了。”马哈塔尔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笑着。

梅兰尼瞪大了眼睛，在这呆了那么久，忽然说放他出去，他怎么也难以相信这是现实，他往出口的方向跑了两步，然后又回头看马哈塔尔，犹犹豫豫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等一下，梅兰尼，你有东西忘记了。”马哈塔尔叫道。

“哎？”

梅兰尼谨慎地走回来，有点不敢看马哈塔尔的眼睛。

“你这样灰头土脸地见父母多不礼貌啊，让哥哥帮你整理一下。”马哈塔尔说。

梅兰尼小心地靠近马哈塔尔，让他帮自己整理脸和头发，对方很用心，过了两分钟之后梅兰尼已经看起来精神奕奕了，丝毫不见被虐待了一个多月的样子。

“谢..谢谢。”梅兰尼说。

“嗯，真乖。”马哈塔尔摸摸他的头，然后从手里变出来一颗漂亮的糖果，糖果红红的像樱桃一样，即使在阴暗的地牢里也散发出奇妙的光泽。马哈塔尔把它交到梅兰尼手上，然后把他的手合上。

站在旁边的狱卒惊奇地看着这一幕，但是因为是马哈塔尔，所以他也不敢多言。

梅兰尼微微打开手，红色糖果露出了诱人的一角，他几乎整月都饿着肚子，看着这颗糖果有些迫不及待，匆匆忙忙道谢之后，他就把糖果吞了下去。

一股清冽在嘴里化开，甜甜孺孺的，让人感到放心。

“叔...哥哥，我走了。”梅兰尼向马哈塔尔道别。

此时站在旁边的狱卒忍不住了，他一把抓住梅兰尼的手，把他拖回来，一边焦急地说“马哈塔尔队长，他不是大罪人梅妮的转世吗，还是您亲手抓到的，就这样把他放跑了，要掉脑袋的啊。恳请大人三思。”

马哈塔尔轻轻瞪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让狱卒犹豫着，松开了手。

梅兰尼被放开之后，马上跑上了台阶，离狱卒几米远的地方，这样狱卒就抓不住他了。

“你不知道，梅妮，是女的么？”马哈塔尔问狱卒。

“知道是知道，但是，大人，我们历来不都只是找一个替罪羊么，那...”

“胡说八道！我们出生局是神明在世间的使者，我们遵循神的旨意精确地寻找大罪人的转世，怎么会做这种诬陷的事。”

狱卒吓得跪倒了地上。“大人大人，属下知错，出生局万岁，光明女神万岁！”

梅兰尼站在台阶上轻轻哼了一声，故意让狱卒听到，气得后者牙痒痒。看着自己身上几十道还没有愈合的鞭伤，他直接走下来，用力踹了狱卒几脚。虽然他的力气不大，但这几脚都踹到狱卒心上了。

马哈塔尔也不说话，默许着梅兰妮报复狱卒，待他踢到狱卒屁股上都是脚印时，才让他停手。

“好了，你父母也等急了，赶紧上去见他们吧。”马哈塔尔说。

“好的。”梅兰尼回应道，顺势在狱卒屁股上踢最后一脚。

“啊”狱卒叫道。

梅兰尼走上台阶，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一个月，准备得以重见阳光，让他很开心。踏着小步就要走到台阶顶的加固大门。

“咦？”

梅兰尼的左手往后摆，右脚往前走，正要向最后一级台阶走去。

毫无预兆地，梅兰尼的身体向后倾，从台阶上摔了下来。马哈塔尔早有准备地把他接住，不让他摔伤，然后把他放在地上。

“怎么回事？”刚刚还气得拍屁股的狱卒现在站了起来，露出惊讶的神情。

就在登上台阶最后一级的时候，随着一下心跳，梅兰尼感觉全身都震了一下，震得脑袋有些发晕。他已经感觉到身体在往后倒了，但是大脑好像忽然失去对身体的操控能力一样，他没能阻止这一切。

他往后倒，掉到马哈塔尔怀里之后，剧痛感才姗姗到来，骤然间，他的肺部紧缩，肌肉僵硬，说不出一句话。而且随着心脏每一下跳动，疼痛都要再加一分，仅仅几下之后，梅兰尼的眼睛就爬满了眩晕的雪花，耳朵开始鸣叫，身体也发麻，即使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也不知觉。

“队长，这是怎么回事？”狱卒惊慌地问道。他还以为是自己对这具小小的身体的鞭打让他濒临死亡。因为管理失职让大罪人死亡可是重罪，即使他被证明是清白的，那也能算虐待囚犯，致无辜平民死亡。当下保住他的命才是要紧的，狱卒赶忙把他抱起来，准备去找监狱里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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