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生离

蓝忘机：江宗主，魏婴现在在休养，不方便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蓝忘机得知江澄再一次来侵扰魏婴，就立即赶到云深门口拦截。恰逢蓝老先生闭关，兄长又下山除妖，真是来的好时机。

江澄：呵……好一个姑苏蓝氏！什么休养，什么清规戒律，分明就是在庇护魏无羡这个邪魔外道！

蓝忘机：江晚吟！你究竟要做什么才肯放过魏婴？！

江澄：蓝忘机，只要你肯把魏无羡交出来，我就放过你，难道你要与百家为敌吗？

蓝忘机：是又如何！

避尘出鞘，寒光乍现，剑锋凌厉，不留任何情面，不偏不倚，狠狠朝那人胸口刺去，只见那人居然并未闪躲，眼神忽的飘忽游离，只浅浅勾起一抹邪笑。

果然……

那人仰面直挺挺倒下，像蜕皮般，腐烂的一层假面下，浮现出一个陌生的面容。

蓝湛其实早已发现破绽，迟迟未揭只因心中存疑，万一错杀，后果将无法挽回。只是……蓝忘机着实没有料到江晚吟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调虎离山。

看来……这次难对付了。

蓝忘机虽已事先向蓝家小辈传了讯息，让他们照看好魏婴，可刚进入廊道，就看见被掀翻在地的景仪、思追。紧接着地上是越来越多的蓝家弟子。斑驳的血液交织在地，如无数红梅点点，生生被践踏成泥。

遭了……

心中的恐惧感一层层加深，蓝忘机已顾不上那么多家规训诫，迈开步子，几近癫狂地向静室飞奔。

一道黑影直直立在门口，门缝中似有深紫的衣袂飘动。门外的打斗声逐渐平息，魏无羡心知无路可退，倒不如自己出去讨个明白的死法。

“吱呀”大门刚打开一条小缝，一道气流劈头盖脸毫无预兆地袭来，胸口被近乎狂暴的力量猛地撞击，魏无羡觉得有人生生将他的心脏剜出一般，瞬间呕出一大口血来，洒在空中。魏无羡的身子僵直地向后飞去，直到肩背狠狠撞在素白的墙上，五脏六腑挤到一处，顿时，血肉模糊，血流如注。醒目的鲜红装点着素白的墙面，显得异常诡异可怖。魏无羡的身子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软软倒下，伏在冰凉的地板上。

魏无羡大脑一片空白，还未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中回过神来，大股大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涌出，随意地一抹，手背殷红一片。魏无羡心里苦笑，这一次，黑红的地板被层层晕染叠加，再无恢复颜色的可能，蓝湛那个小古板怕是又要絮叨了。

魏无羡此刻生不如死，尤其是看到蓝湛赶来的那个瞬间。

蓝忘机：魏婴！

一声惊叫，失了蓝忘机本来的声音。

最让蓝忘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魏婴直直地倒在地上，看不出一丝活气。如果不是蓝忘机日日照顾魏婴，他恐怕辨不出那是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喷涌而出的鲜血肆意喷洒，大半张脸已被斑驳的血污覆盖。

头发糊着粘稠的血丝紧贴在嘴角边，没有一丝血色的薄唇紧抿，隐隐透着青紫。整张脸已经惨白得不像样，额角的青筋明显地凸起，五官皱缩在一处，痛苦异常。

蓝忘机飞扑过去，将那人紧紧搂在怀里。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之上，白皙细瘦的脖颈，此刻正泛着青地软软向后仰着，随着蓝忘机颤抖的手而微微轻颤，像是别人的一般。那是蓝家小辈从未见过的含光君，衣冠不整，一身狼狈。愤怒、心疼、悲痛、害怕……甚至癫狂的神情在他脸上错乱地一帧帧放映，像濒临的毁灭袭来。

种种神情杂糅在一处，硬生生地，一口黑血喷出，蓝忘机的唇色肉眼可见地变淡，脸色也迅速地苍白下去。

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嘴边的残血，瘫坐在地上，只是一遍遍地呼唤着怀中之人的名字。像哄小孩般痴傻地凝望着无知无觉的魏无羡。

蓝忘机：魏婴？

蓝忘机：魏婴……

蓝忘机：魏……婴……

每念一遍，心就被刀子捅一下。直到心脏千疮百孔，成为一柄再挤不出一滴血的空壳。

忽然，胸口的衣领被一股很小的力道轻轻掂着，怀中的人轻不可察地扇动了两下薄唇，似乎有话要说。近乎绝处逢生的微茫霎时间盈满了蓝忘机清冷到极致的眼眸，琉璃色的淡淡光晕又重新焕发了些神采。他努力把耳朵凑近:

魏无羡：蓝……咳……

一声极轻极微的呢喃吹动耳朵上细软的绒毛，不消半刻，空气又凝固成让人不安的死寂，怀中的人如睡熟般，再没有声息传来。

蓝忘机压抑到了极点，眸中光芒散尽，徒留幽深的漆黑半缕。他痛苦地单手撑地后仰着，避尘脱手，浸在血中。

江澄：蓝忘机，我看你还是把魏无羡交给我为好，你将魏无羡留在云深，以你现在的身体，刚刚受刑，重伤未愈，自顾不暇，还怎么指望你照顾魏无羡？

江澄放软了声音，尽量表现出一副爱怜的模样，却始终掩不了在瞳中蔓延的血光。

蓝忘机：休想。

蓝忘机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口中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有抬头。

江澄：没关系的，含光君……我想你很快就会来求我的……

江澄勾起右边的嘴角，双唇抿成阴鹜的弧度，让人脊背发凉。

魏无羡再次睁开眼时，觉得全身被车轱辘碾过般刺痛。他只能暂时放弃挣扎，挺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只有眼珠还算灵活，目光略略地扫了一圈，又一次以熟悉的角度注视着床边正在亲吻的两个木刻小人，准确的说是两个男人，真好，家的温暖将他紧紧包裹，等等……

！！！他不是应该在云深吗？！

一阵阵的头皮发麻，空白的记忆让他有一些茫然失措，他开始仔细地回想，可记忆只停留在一道气流向他飞来的那一瞬，至于往后……只零星记起些残破的碎影，是黑红一片，血光满天的焦糊景象。

至于蓝湛……

脑海中有斑驳的蓝影闪过，却只是短短的一瞬。好像，是一个隐隐半跪着倒下的身影。

“砰！”大门被狠戾粗暴地踹开。

是江澄。

江澄：魏无羡。

他幽冷开口。

魏无羡：江澄，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为什么要牵扯到蓝家！

他还是忘不了那个一闪而过的残影。

江澄：哈哈哈，你不说我都忘了，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反正你也回不了云深了……

江澄：蓝忘机在放你走后已经寒毒发作，生不如死了。

魏无羡：放我走……寒毒？！……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魏无羡脸色刷白，唇齿间的颤音使声音抖得极度失真。一瞬间，所有的念头都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绞着魏无羡的神经脉络，吞噬了他一切的思绪。只剩下嘴还在不知疲倦地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词语，眼神呆滞地不知定在哪处。

江澄：恐怕你还蒙在鼓里吧，蓝忘机早在十六年前就为了你自损修为，在寒潭洞受罚时早已灵力耗尽，若是普通人待个三五天就气绝身亡了，真是便宜了那蓝忘机，待了整整三年还只是中了寒毒而已……

……只是吗……蓝湛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伤痛，恐怕他自己都无从得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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