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

过了几天，我在超级英雄看到舞舞。

超级英雄是街机厅。

一块钱四个币。

舞舞站在拳皇98的机台前，椅子踢到一边，她用力拍着手边的按键。

每被对面打中一下就拍的更加用力一点。

她控制的人物在画面左边。

死掉的瞬间，舞舞用手揪起贴到屁股的长裤，使劲抬脚踹向机台，嘴里嘶嘶的抽着气。

“妈个猪逼。”

……

拳皇98是个打架游戏，两边玩家选人对打。

刚认识舞舞的时候她就很喜欢这个游戏。

那会也是冬季。

游戏厅里开了暖气。

“这里，如果摇的够快，可以变成咬人。”

“是说必杀技的动作吗。”

“嗯。”

之前从来没有女生跟我讨论游戏的事情。

我觉得很新奇。

我问舞舞为什么玩98。

“这边打98的人多啊，”舞舞想都没想就回答。

她是为了和人对打才选的98。

“我要打死那些大人。”

“大人？”

“玩98的只有大人吧。”

“啊。”

确实。

都是些会把烟盒跟塑料打火机放在机台上的大人。

“你打的过吗？”

“看好了。”

舞舞呼呼的搓着手，摆出认真的架势，小脸离屏幕又近了一寸。

她一连输掉五个币。

“妈个猪逼。”

舞舞一脚踹中机台下方。

机台被她踢过那么多脚，居然没有坏掉。

……

等舞舞输完所有的币。

她已经对着机台骂了二十二个逼。

我拿手拍她，故意没有张嘴说话。

她果然被我的穿着吓到。

往后轻轻一跳的小步子让我想到猫。

“是你啊……”

她后面的口型是“我操”。

舞舞转着眼珠把我上上下下扫描了好几道。

我拉起裙摆两边，学动画里的公主行了一个屈膝礼。

“谁把你穿成这样的啊……”

舞舞也拉起衣角还了一个屈膝礼给我。

哈哈。

蠢爆了。

……

今天的舞舞穿的像棵小圣诞树，红红的大衣是上紧下宽的三角形，裤子里的腿跟树枝一样细，大衣袖口翻着一圈白白的毛，两颗蒲公英式的绒球在她领子下面晃来荡去。

我问她我的衣服怎么样。

她说一般般吧。

我把脑后的头发抓成两束模仿她。

她想甩辫子打我，瘸瘸的追了一步又伸手去拎屁股上的裤子。

她扭扭的，怎么站都不舒服。

“你爸又跟你玩游戏了？”

“……嗯。”

“脚好些没？”

“一点点。”

唉。

舞舞真的衰透了。

才被狗咬就又被爸爸欺负。

“妈的……”

她低低的嘀咕。

我还记得她上周的哭。

而她一直在瞅我的衣服。

她踮脚，看到我领子里的连衣裙露着肩膀。

“好婊啊。“

她推我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中午一点刚过，街机厅里人不算多。

舞舞的日子没有我这么自由。

中午放学，她有两个小时可以在外面。

下午放学，她能在街上玩到九点。

九点是她爸爸给她定的门限。

我坐在一排打架游戏的机台前，舞舞站着，背向着我。

她手累了，换我帮她揪着裤子，让那些布料远离她的屁股。

“你上午不是去了学校吗？”我说。

“去了啊。”

“你能坐？”

“我没坐，我把椅子搬开跪着听课。”

“那你够的到桌面哦？”

舞舞脚跟一抬，磕中我的膝盖，“你好烦。”

右边的机台——

屏幕中央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被必杀技打倒，整张画面涂满血红的闪光，胜利的一方捂着额头上的刘海抖着宽宽的肩膀哈哈大笑。

就算没人在玩，机台也会自动播放一些人物对打的片段。

我看入了迷。

要是我也有必杀技就好了。

手一松，弹弹的裤子啪的绷回舞舞的屁股。

舞舞啊的叫了一声，往前一顶，那样子像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

原来她这么疼啊……

我重新帮她抓好。

她转过来瞪我，我的手尾巴似的撵在她的身后。

我以为她要生气的。

结果她说今天早上，她不小心看到她爸爸小时候的照片了。

“我爸爸居然也有小时候……”

她似乎有些感悟。

“多小的时候？”

“十一二岁，跟我们差不多。”

“那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舞舞停下来找词，“就是……他跟我们大家长的差不多。”

“差不多？”

“嗯。”

“小孩不都差不多吗？”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不是，你不懂，”舞舞摇头，两边的马尾跟着摆动。

她接过我帮她抓裤子的手。

她看着我，又看着我身上的衣服。

那张总是气气的脸上竟浅浅的多出一抹恳求。

她叫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越过声光的嘈杂对我说，

“你不要长成男人好不好。”

第一遍我不是很懂。

长成男人？

“我本身就是男人啊，用不着长的，舞舞。”

“你不是。”她定定的说，小脸被游戏厅的空气憋的通红。

“我怎么不是？”

“你不是。”

“我是。”

“你不是。”

“我是！”

“你现在还不是！”

“我现在当然是！”

“那我问你！”舞舞一把松掉抓裤子的手，指着我的鼻子，“你想不想跟我睡觉！”

哈？

这是什么问题？

“跟你睡觉？你又不能变形成被子金刚。”

我毯子本来就薄，难道还要多一个人跟我抢？

我说你的问题真是没头没脑。

我想我们肯定还要往下吵，连后面的话都备好了，结果舞舞居然在笑。

奇了。

舞舞是个生气包，一个月连一次都笑不到。

真不知道我这句话里装了什么痒痒挠。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还不是男人。”

舞舞的表情像得了什么奖状。

“你干脆一直穿成这样吧……”

她摸了摸我羊羔毛外套的肩膀，“这样我们可以永远当一起玩的好朋友。”

舞舞摇了几下我的胳膊，问我好不好。

我说刚才是谁说我这套看起来一般而且还很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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